端午:今天风很大,我觉得很不安。我妈说吹这种大风的时候会有坏事发生。
陆平看向窗外,槐北是阴天,风还没刮到这里。他说:我最好的朋友,他爸爸出事了。他也是医生,被病人的家属拿刀捅死了。
端午:我的天啊?好可怜……希望天堂没有痛苦。
尼采:是啊。那位叔叔是个很好的人,希望他一路走好。
端午在她的qq空间点燃了蜡烛祈福,没有文字。她真心实意地为一个消逝的生命感到悲伤。
门外传来响动,陆平跑出去看。丁识正抓着一大串钥匙,一个一个地试着开门。陆平说:“阿姨,叔叔情况怎么样?好些了吗?”
丁识脸色很憔悴:“还在抢救,我回来给闻易拿件衣服。”
陆平走过去,用他手里的备用钥匙替她开了门。丁识进门,他也跟进去:“闻易一个人在医院吗?”
丁识说:“家里人都在那里陪他。”
丁识并不熟悉这座房子的布局。陆平带她找到丁闻易的衣柜,帮她拿几件他常穿的衣服。
丁识走后,陆平回到电脑前。端午的消息还挂在那儿没回复:你还好吗?
他回:我还好,只是我朋友很难过,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第二天下午,闻易和他妈妈回来了。
陆平听到动静,追出来看。没有人说话,陆平从他们的表情读出了结果。丁闻易沉默着走进卧室,躺在床上闭着眼。
那阵风刮到槐北了,雨丝变成雨帘,天地一下子变得没有分别,陷进一片白茫茫的湿雾里。陆平坐在床沿打量丁闻易,这一刻真心为他感到难过,闻易啊,这时候你和我一样,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丁闻易用手肘盖住眼睛,淡淡地问他:“我该怎么办?”
陆平俯视他,心想你从前也是这样看我的吧?我是那么地可恨,又可怜。他想得投入,差点以为自己说了出来。
“人死不能复生。”陆平淡淡说,“叔叔也不希望你这么难过。”
3未来
葬礼过后,那扇门关上了。丁闻易离开槐北,和他妈妈去海南生活。到寒假,佳佳从北京回来,陆平经常约她去蓝茉莉喝下午茶。
佳佳头发剪得很短,不再穿裙子,脸上也没有脂粉,只画了两道青灰色的眉毛。一见面,她就笑着问:“你最近有和闻易联系吗?”
陆平苦笑:“明明是我们见面,怎么一开口就是闻易。”
“因为他没来呀?退一万步讲,我们三个是发小,连提都不能提了吗?”
陆平知道她说的没错,他也不想吵架:“我只是嫉妒你和他关系那么好。闻易和我……小时候我是大哥,后来就全靠你维持我们的关系了。可能他也没真的把我当朋友吧。”
佳佳低头搅动杯子里的柠檬片,半晌,才用很低沉的声音说:“平平,别人,也许包括闻易都没发现,你有多渴望变成他。但我了解你,我也知道你很痛苦。”
陆平本来也在搅杯底的糖浆,手僵在半空中。
佳佳抬起头看他:“我们都长大了,你现在有得选了。我们明明都是有自由灵魂的人,你可以选择成为你自己,为什么要生活在他的阴影下呢?”
陆平耳朵发烫,干笑一声,低头继续搅动。褐色糖浆旋转起来,向上反扑,一下子染黄了整杯水。
半晌,佳佳说:“你知道吗?闻易可能要出国读书。”
陆平愣住了:“出国学医吗?”
“不是,听丁阿姨说他想换个专业。我觉得这样挺好,他可以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和过去告别。”
蓝茉莉的餐桌布置得很细致,桌子中央有小束鲜花,今天是绿色草叶搭水仙,白蕾丝桌布平整细腻,像一桌子的雪原。窗边风铃叮当,陆平垂着眼皮看桌上浓缩的风景,心思飞到了别处。他也想去看新世界,给自己换一层外皮。
佳佳问:“你和你爸爸最近关系怎么样?”
陆平回过神来:“比之前好一点吧。可能是因为他老了,我觉得他终于开始把我当他儿子看了。”
买单时,佳佳照他们的习惯分帐单,但陆平抢过账单把钱全付了。他最近的零花钱也上涨了,爸爸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