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夕阳之下那个拉长的身影,失魂落魄的一步步的朝我走来。
她的头发已经散乱,膝盖上还有着下跪的灰,额头上,更留着比夕阳还要红的血迹。
她的目光呆滞,双唇瑟瑟发抖,两只脚好像离开了身体一样。
我走到她面前,将她抱住,低声喊了一声“娘”!。
她趴在我怀里哭了,她哭得厉害,她是第一次这样大声的哭,她有些瘦弱的身体,在我的怀里微微颤抖。
我紧紧的抱着她:“娘,是孩儿自愿前去出使金营的。你别难过,孩儿去去就会回来,等我回来,不要任何赏赐,去求大哥,让他下旨,将你从宫中搬出,到我那里去住。他一定会答应的!娘,别哭,孩儿会把你接回去的,一定会接你回去!”
最后,母亲渐渐的止住了哭声,她捧着我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说“娘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你”
我对她微笑。
她也笑了,她说:“我的孩儿是好样的,娘有你这样的儿子,娘高兴!”
王云当天空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离开了皇宫。
在宫门完全合上的那一刻,我甚至生出一股冲动,这次走,把母亲一起带走。
可我知道,那是绝不可能。
我到金营做人质,而母亲,也在皇宫做人质。
我带着侍从和自己的两个太监从汴京城的北门出发,开始往金兵来的方向走。
同我一齐前行的,还有一名官员,是刑部尚书王云。
不过,我很明白,这一次,我那个做皇帝的大哥,绝对不会有上次的好运气。
我不准备再去自投罗网,到金人营中;可身负皇命,又不能不去。
我绕过金兵,假装不知道金兵已经南下渡过黄河的样子,继续往北走。
一直走到黄河以北的相州。
相州的知州,是汪伯彦,四十来岁,看起来很和蔼的样子。
而且也很能明白我的心思,决口没有提金兵的行踪,只告诉我若继续往北,便是磁州的地界,那里的知州是宗泽。
我听说过宗泽这个人,他是元祐六年的进士,因为得罪了当朝的权贵被贬官,前些日子又主张同金人抗战,而我那个做皇帝的大哥害怕他得罪金兵,便将他派到磁州做知州。他出任磁州的时候,太原已破,金兵逼近,没人敢去,他独自骑马前去上任,才刚上任,金兵便有上千骑前来攻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