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如晦呼吸微窒,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萤火虫将他往陆昃面前送。
越来越近,邬如晦自知闯了祸,已经下意识地露出讨巧卖乖的笑,没过两秒,这笑僵在了脸上。
……陆昃没有看见他。
陆昃一拂袖,直接化作一道流光钻出湖面,不知往何处去了。
而在萤火虫的作用下,邬如晦竟然直接穿过了那重重封印,直达囚牢深处。
至此,萤火虫才终于肯从他身上起来。
邬如晦的身影扭曲一瞬,现了形。
囚牢里锁着的囚徒低垂着头,面前忽然多了道影子,他也丝毫不惊慌,嗤笑道:“怎么,还不肯信我吗,师父?假剑仙一事的确是我一手策划,可您那宝贝大徒弟死而复生这事,我可真没参与。”
邬如晦蹙眉:“你是……”
听见他的声音,囚徒陡然一惊,猛地抬头:“大师兄?!”
他左右看看,确认陆昃不在附近之后,又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慢慢地道:“你偷偷来的啊。能避开师父的重重禁制,不愧是他最骄傲的弟子,师弟我望尘莫及。所以,大师兄你来做什么呢?跟师父每日师徒情深的戏码还演不够,要来看我的笑话?”
他本是温润如玉的好皮囊,如今破罐子破摔,终于露出白玉下邪性的底色,字句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万年玄铁打的锁链,陆昃亲手落的封印,”邬如晦并不在意他话里话外的讥讽,只问,“你犯了什么事?陆昃要这样罚你。”
“我犯了什么事?”三师弟羌杳,曾经的璇玑仙尊喃喃着重复一遍,似乎是觉得很好笑。
他盯着邬如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见他,我想他眼里看得见我。”
他的眼神毒蛇一样,嘶嘶吐信,阴冷至极,邬如晦心里不太舒服:“仅此而已?”
羌杳大笑出声:“是了,你是大师兄,是师父最疼爱的人,他走了一百年,连我想方设法做局,都不配让他亲自过去看一眼,可一听到你的消息,他就巴巴地召回弃置百年的休祲剑,赶去捞你了。那种弃如敝帚的感觉,你又怎么会懂,师父哪里舍得让你懂。”
邬如晦目光冷了下来:“休要胡说,陆昃不是这样的人。”
他记忆恢复得有限,只记得陆昃对自己和师妹的好,但陆昃对两个新师弟如何,邬如晦也是看在眼里。
羌杳又是一声嗤笑,懒得跟邬如晦争辩:“可即便他如此疼爱你,还不是说杀就杀,这么一想,他的疼爱也就那样。大师兄,如今你回来了,你说说,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难道真如话本里编排的那样,你对养你育你的师父动了罔顾伦常之心?”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被这个荒谬的猜测逗笑了,摇摇头:“照着师父对你的溺爱,就算你有不伦之心,他只怕也会欣然接受。”
他没注意到,从他吐出“说杀就杀”四字起,邬如晦就彻底僵住没动了。
邬如晦的灵台就像被一把刮骨剜肉的利刃捅了个对穿,那些藏在迷雾之下的记忆终于展露真身。
几百年的喜怒哀乐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那些需要匀在漫长岁月里慢慢消化的心绪一拥而上,撕扯着邬如晦虚弱的神识。
羌杳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狐疑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