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不防当家的还有惊喜,当下喜笑连连,拿起银钗一看,果然是城里的东西,样式好,分量也足。镶宝素银簪子略显老气,玉兰花头的银簪花枝乱颤,四蝴蝶银步摇婷婷欲飞。
南风素来知道月娥的习惯,笑道:“好东西看的人眼花,月娥定是喜欢,待她先挑吧。”
这句话刺中了谢长生的心事,黑着脸说:“给她做甚,你们挑吧,余下的就给她。”
这话带着冲冲怒气,南风瞄了一眼黄氏,为娘的眼观心,心观鼻。
一时气氛有些凝重,像是长脚蜘蛛在墙角织网。
黄氏服侍谢长生洗脸吃饭后,才见月娥袅袅娜娜回来了,脸上的红云格外惹眼。
“爹,您回来啦。”她先是一愣,马上又兴高采烈走过来,从南风手里抢过茶水递了过去。“爹,您辛苦了,喝茶解解渴。”
谢长生半合眼在堂屋凉席椅上窝了会,肚子里除了茶水就是火气。
“回来了,去哪了。”
月娥手一顿,讪笑道:“去隔壁找明婶绣花了,爹,你这次回来给女儿带东西了吗。”
“你年底定了婚期,以后乖乖在家绣嫁妆,别到处乱跑了。”他到底还是给女儿留了面子。
只是有人偏不甘心,“爹。”月娥不乐意了,“明婶的刺绣十里八乡顶顶拔尖儿的,我去也是想多学点东西,隔壁邻居,算不得什么外人。”
谢长生冷冷一笑,豹眼捉住月娥忽闪的目光,“你又不做绣娘,顶尖做什么用,不是外人,照你说还是内人了。”
“爹爹,你取笑我。”月娥摇着谢长生的胳膊撒娇道:“哪里是您说的那样。”
“哈哈,”谢长生笑的胸膛隆隆响,“我谢长生真是生的好女儿!”突然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谁在隔壁喊好哥哥了。”
☆、强词夺理
月娥脸上雪白,喃喃说不出话,心里百转千回,第一反应是南风这死丫头告状,她和薛广集成亲没了指望,便要误自己好事。
“爹,您听谁胡说啊,是不是南风那个死丫头。”她哭哭啼啼道:“您是不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来污蔑女儿。”
好!好的很,会不认账,“你老子亲耳听到的,亲眼看到的。”他嫌恶看了一眼泪糊面的女儿,跟她死鬼娘一样,动不动就掉珠子,活像自己欠了他们一样。“哭就会哭,老子还没死呢。老子当宝一样把你养到十五,你把自己当根草,眼巴巴送上门去。你丢了我们谢家祖宗的脸。”
“去”谢长生一把把女儿推到堂屋祖宗牌位面前,“跪着,让你娘好好看着好女儿。”
南风和黄氏扒着门缝面面相觑,因为谢长生发了话,他要教女儿,谁也不准拦着。亲爹要管教女儿,后娘凑什么热闹。
“你几岁人就会爱美卖俏,老子哪会出去都没少了东西,身子穿的新料子,头上金银带着,十里八乡都没女儿这么娇养。在家做起大家小姐,家里大大小小事都是你娘和南风做的,给你定亲的是嫡亲的表哥。老子自问对的起你,掏心掏肺不为过。你看看你,什么鬼样子,居然和隔壁小子好哥哥好妹妹喊起来了,你到底知不知廉耻,你对不对得起地下的娘。”
谢长生是老实人,就是老实人发起火来才可怕,屋里杯盖灯盏被摔的稀巴烂,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月娥也是被爹的滔天怒气吓的够呛,她幼年没了娘,常被身边亲戚灌输了有了后娘便有后爹的想法,她对谢长生殷勤,也是为了更好的生存。在她心里,最亲的还是娘,教她读书写字。可悲的是,她空有一身傲气,却没有才气。薛广集完全符合了唐氏给她讲小姐和书生定亲的故事的书生。她一头栽了进去,时常寻着薛广集学些诗词,因为薛广集经常在书院读书,两人见面次数很少,她偶有少女怀春的迹象,大家都以为她是怀肖融安的春。
如今好事被撞破,她又怕又惊,“爹爹,你冤枉女儿,女儿怎么会做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就是因为南风,她和薛广集,我是帮她去传话的,爹爹,你相信女儿吧。”
在门口偷听的南风简直要吐血,难怪这半年,她总是看着自己不顺眼,难怪她说自己做了好事,竟和薛广集有了首尾。一时之间,真的很难把月娥和薛广集联系在一起。
突闻堂屋一声吼叫,“姓牛的没个好种,居然敢唆使你。”
在薛广集的心中,月娥一直是乖巧听话的女儿,虽说亲眼目睹了女儿的荒唐事,内心深处还是不愿相信,如今突然有个替罪羊,他根本不愿多想,连忙给南风定罪。
黄氏听到这里哪里受的了,她从屋里冲出来,也不管地上残渣碎片,“当家的,薛家早就退了南风,牛家当不起这么大责任,这个家要是容不下我们母女,我今天就撞死这里。”
南风伸手不及,还是谢长生反应快,一头拦住黄氏,“宝儿娘,你别激动,是我嘴贱,不会说话,千万别做傻事。你要想想两个儿子。”
黄氏本就不是真心寻死,做个样子下个决心,让谢长生知道那头重那头轻,被他搂着送在凳子上歇息,“当家的,我就是想着两个儿子才想死,省的别人戳脊梁骨说大宝小宝有个再嫁的娘和没规矩的姐姐。”
南风松了一口气,眼刀子不断往月娥那个祸害,往常惯会欺上瞒下,投机取巧,本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心思,两辈子加起来年纪大些,多有忍让。除了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他们俩是半分不对付,而现有的几分姐妹情谊被她这句话毁一干二净,南风毫不怀疑,如果前面有个火坑,她也会毫不犹豫推自己下去。真是利落的让人寒心呢,其实也好,早的认清早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