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温和,燕沅慢慢就没有那么紧张,也跟着就笑了笑,却低头不说话。
“你可不要以为胡说就能混过去。”容绍却没那么好的脾气慢慢等。“这府里也不是来历不明的人说清就见的。你要不说清楚了,我还把你给赶出去。就算是你乱编,也查得出来。”
“我没胡说。”燕沅被他一吓,又露出那种吓坏的小狗一般惊慌无措的神情来。结结巴巴的道:“我哥哥,我哥哥是……燕舷。”
五哥转过脸来,同容瑄对视一眼,寒洲的游击将军里倒是有这么一个人物,只是燕沅迟疑的时间,稍稍长了一点。
“原来你是燕太守的女儿。”容瑄见她还站着。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坐吧。我和你父亲原本也认识,只是他告老之后,也有多年未见了。燕家历代武将,却养出燕小姐这般……”想了一想,缓缓道:“和顺的性子。”
燕沅脸上越发的红,神气越发的古古怪怪,拿捏着挑一张远些的椅子坐了,却不说话。
又问起她为何离家,沦落到此,燕沅吞吞吐吐,只说是同家里怄气,不肯细说,至于沦离至此倒也简单明了。燕大小姐天真单纯,从未有过独自游历的经验,不懂财不外露的道理,又一路新奇,吃饭住店阔绰得很,一来二去叫人起了意,先是摸去值钱的钱袋细软。走投无路之下又遭人坑蒙拐骗,再顺理成章不过。
好在那些人看她容貌上佳,有心要卖个好价钱,好吃好喝不曾饿着她。顶多不过吃喝恐吓,皮肉未曾吃苦,幸好也没有坏了清白。
只是燕沅回想起来,不免惊惶害怕,坐在那儿又掉起眼泪来。容瑄好言好语宽慰安抚一番,引开话题问及家中情形,寒洲风物,燕沅也能一一述说分明。燕沅慢慢安下心,说话也渐渐流利,言语单纯天真,倒不似做伪。
容瑄也没真把她当做买来的丫头,让莲浮带下去洗浴更衣,好好招待着。
傍晚时容湛过来。先听容绍说起这事。当先就埋怨几句。
“去年去并凉时途经寒洲,据闻燕太守告老后也还住在寒洲,燕家也确实有个女儿,要进起燕舷在京中这个,却不是聪明人所为了。”容湛似是想到了什么,住了一住,这才又道。“这倒也不难。兵部提携的名单中,也有燕舷,如今还在京中候职。如她所说,果真是燕舷的妹妹,把燕舷请来一照面便知。”一边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交给随从。朝容瑄看看。
容瑄陪燕沅说了几句话,就有些烦闷不适,恹恹的憩了一个下午。此时坐在榻上也没有什么精神。抬眼看了看容湛:“三哥可要见见。”
“不忙。”容湛在他身边坐下。替他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软毡,慢慢道:“你接着再睡吧。”
燕沅在府上住了三日,名义上暂时还是买来的丫头,实则没有人真拿她当下人侍。
容湛吩咐饮食上更加要仔细,别的也只冷眼旁观。
小皇帝不放心,天天跑过来,提防九叔同她亲密起来。更知道她是燕舷的妹妹,安置她的事不提了。这下也有好借口,每天总能想方设法见容瑄一面,聊作安慰。
燕沅倒是一付毫无心机的模样,见了几位王爷是恭敬,见了小皇帝便脸红。举止倒不失礼。同莲浮几人熟了,渐渐就显出大家闺秀的风范来,琴棋诗画是通的,端茶倒水通通不会的。委实不是服侍人的主。那份天真单纯,越发不像是装得出来的。
只是容湛提起燕舷在京中一事,这丫头却有些惊慌,死活不愿意去见他兄长。
“你总不会是偷跑出来,怕你兄长责怪吧?”容湛同她父亲平辈论交,勉强论起来,也当是她的叔侄辈。心中虽存疑,脸上只淡淡笑了笑。“不去见他,你倒愿意在这儿一直住下去不成。”
燕沅支支吾吾,找来种种借口来拖延,容湛既起疑心,当下不去说破,只一笑作罢。且宽容几日,看要起何种风波。
最后同燕舷提起这事的还是小皇帝。
兵部很快把留任京中的名单拟出,呈给皇上过目,其上就有燕舷名字。皇帝近日来一直是满脸不快,蹙眉看了半天,名单是暂且留下了,只是脸上淡淡的,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接着传口谕召燕舷到书房觐见。
“燕爱卿平身罢。”戎装的青年跪在面前。皇帝静静瞧了一阵,这才微笑着缓缓开口。“不必这般多礼。”
燕舷低声应了个是字,在起身的瞬间朝皇上投去一眼。
小皇帝心不在焉倒也没留意。小阮在一边看见了,暗赞一声果然是俊杰勇武之辈。细看一眼,这人分明从未见过,却又似乎有一分面熟。忍不住心下奇怪。
容卓召燕舷来,倒是有他的打算。
那日容瑄要他作罢,小皇帝只推说想想。此后容瑄也绝口不提此事,不论皇帝应允以否,只当是再无瓜葛。
小皇帝每日变着花样的去府里赏赐讨好,总要见见容瑄。容瑄对他恭敬却淡漠,再不若原来亲密无间。但迫不得已见面,身边也有别的人,除非政事上,此外半句话不多说。
三两次下来,容卓渐渐觉出些意思,只怕是九叔眼里有他这个皇上,再没有容卓这个侄儿。
从前子侄辈里,最得宠的就是他,如今见燕沅单纯无邪,往往言语天真娇憨,皇叔对她似乎都要优容些。有她在府里,处处添得些热闹。容卓是知道这丫头本来买来是要做什么的,现在把他风头压下去事小,万一引得小叔叔动了心,那可万万不行。如今之计,还是早早打发给燕舷去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