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棵高大而枝繁叶茂的树。
不同于雨林中的树木青翠,它是一种梦幻温柔的颜色,铺天盖地的粉色笼罩着整片空间,银白却并不冰冷的枝干伸展。它仿佛是梦中的一棵树,是一场盛大、轻柔、不可触摸的神明之梦,落下的每一片树叶,都携带着属于神的爱意。
它本该美好,值得世界上所有人赞颂,聆听所有赞歌。然而如今,深蓝攀附其上,腐蚀着枝干,吞没其光辉,它的存在如同一个又一个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柔美。
于是世界树喘息着,枝叶颤抖,抖落一树如花一般的叶,泄去了自己的力量。
风笛轻轻叹口气。
原来就算是神明,对于她而言,也太过弱小。
这个世界依靠一棵树生长,而这棵树还不够强大。
她抬起手,宇宙聚缩在她眼眸之中,如今她注视着眼前的欺凌污染,情绪深邃冷淡,一如她本身。
冷白的手指在虚空处轻轻一点,这一刻开始,时间逆转,万物回归原样。深蓝色的斑点从世界树上褪去,回归到她本身,世界树内,紊乱的数据恢复通畅,病毒仍旧存在,却被逆转为了某种程序,融合进世界树中。
这棵世界树陡然抽枝发芽,形体生长,最边缘的枝叶接触到神明空间的边界,却仍不停歇,哪怕枝干发出被挤压的折断声,也要坚持生长,似乎要将整个空间撑破。
最后它如愿以偿,脱离了囚困着它的力量,吸收着宇宙的馈赠,重塑自己的法则,尽全力抵达高天之上的那座岛。
这座岛内空无一人。
只有宇宙来过的气息。
世界树向内探进枝丫,搜罗着维系者的痕迹,直到它确认王座上空无一人,维系者不知所踪,它俯瞰世界、仰视绚烂寂静的星空,终于意识到这样一件事。
天理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了。
世界树萌生出了一个新的意识该怎么办?
察觉到这一点后,风笛抱臂思考该如何对所有人解释——
你们的世界树太脆弱了,所以我给它加了点东西,现在它可能成为了你们的新规则。
是“规则”……没错吧?
还没来得及学习到更多知识的宇宙之主纠结了一会儿,把这点细节抛到了脑后,继续思考这么一个问题。
世界树太大了,远超于它最开始的模样。如果说最开始风笛看见它的时候,它还是一棵幼苗,那么如今它已经成为了生长了万年之久的遮天巨树,足以承担起一整个世界。
曾经它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高天上的存在为了它降下审判的天钉,驱逐一切不属于提瓦特的事物,维持着环境的平稳,维持着提瓦特的安宁。而现在,整个世界坐落在世界树上,世界树支持着提瓦特的万事万物运转,自己保护着提瓦特的安全,它的力量足以驱逐所有外来的、会影响提瓦特环境的事物。
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颠倒了。
在深渊消灭以后,这个世界所有的法则都失效了,过去的法则可以被重新撰写,只看世界树如何决定。
决定神明是否仍旧是神明,决定从提瓦特外来到提瓦特内的,是否仍旧是不被世界树记录下来的降临者,决定在这片大陆上原来生存着的原始住民——龙,是否回归到他们的主宰地位。
“您想如何决定?”世界树中的意识恭敬地询问道。“我因您而生,理应服从于您。”
服从于您,生命起源之处、生命湮灭之处,您是万物之母,是世界之母,是法则之母。
风笛注视着不明所以的所有生命,道:“就按照之前的生活吧,我正是因为它才降临的。”
“请允许我向您展示提瓦特的过去……与未来。”
风笛看向世界树,一片荧绿的树叶落在她眼前。风笛抬起手接住它,这片树叶便融入她的身体,与此同时,她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一切。
犹如观赏一个人的记忆,循环的历史在提瓦特上演千千万万遍。直到某一天,宇宙之外的存在出现在了天空岛,追随着最浓郁的法则气息,落进须弥这个国度。
她掌握了真相,懂得了世界上所有的知识,却仅限于知道。
“可以了。”她无趣地摆了摆手,将这段记忆盖上,“我只是来体会人类生活的。”
“我明白了。”世界树说。
风笛消失在世界树面前,回到净善宫。纳西妲正站在净善宫门口,注视着这脱离了当下纬度的世界树,拧着眉思考着对策。
艾尔海森揉着太阳穴,一副不想管却又不得不管但管不了的样子。
听见动静,纳西妲回头来看向风笛,抿了抿唇,道:“风笛小姐,请问发生了什么?”
风笛背着手走到他们面前:“你太脆弱了,我没有预料到,你在接触到我的意识时,被过于宏伟庞大的宇宙反向侵入、污染,导致世界树受损。我修复了你的世界树,顺便给了它一点力量,让它强大起来,能够直面星空,这样就不至于太过容易被我污染,造成刚才那种大规模事件。”
“原来如此。”纳西妲的思绪乱糟糟的,她能感受到世界树格外有精神,新生的意识搭上了她的意识,正在耳边叽叽喳喳宇宙之主的强大,表达着它对她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