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磊落,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今天,不然你认为自己还有什么价值?”景云臻声音平静,“身体吗?丛暮,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每次跟你上床的时候,都觉得你贱透了。”他的话像针尖一样一寸寸刺进丛暮的心口。“我是贱!贱就贱在我爱你!”他终于崩溃,痛哭道,“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像是痛极了,苍白的手攥着湿透了的衣服抵住胸口,身子晃了一下,摇摇欲坠,“我求你,云臻,你想要丛家人给你爸爸偿命,我的命赔给你。我求求你,我替我叔叔来偿命行不行?”“你放心,”景云臻竟然笑了一下,很温柔的摸了摸他冰冷的脸,说,“在你叔叔死之前,我会告诉他你是怎样被我玩过又丢掉的。你想想看,他到时候会不会死不瞑目?”丛暮惊骇过度,一时竟无法出声。过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眼底已经灰败下去,像是吐尽了最后一口气一般叹了一声,声音嘶哑绝望如同濒死的动物,他说;“景云臻,你是个魔鬼。”“是,”景云臻眉头也不皱一下的承认,“可是你知道的太晚了。”丛暮已经精疲力竭,连脸颊上挂的泪都无力去拭,只用那种大痛大悲过后的空洞目光注视着他,缓慢但清晰的问:“我再问最后一遍,我拥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命,你愿不愿意撤诉?”听了这句话,景云臻向后倚靠在办公桌上,两手抱胸,挑了一下眉,并没有说话。丛暮知道,这是他不耐烦时的表情。空气中流动的是一种蜇人的死寂。丛暮感觉自己的灵魂从身体中离开,漂浮在半空看着这一场可笑的闹剧,心里的洞填了极寒的冰,在胸腔中来来转转只剩下满腔的悲哀。“好,”他的泪已经流尽了,面无表情的说,“那我们法庭上见,我会尽我最大努力保护我要保护的人,就像你一样。”丛暮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的家,他头痛欲裂,大脑转的很慢,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车撞倒。大概开车的司机也没见过这样浑身湿透的鬼一样失魂落魄的人,因此只骂了两句就悻悻地甩上车门走了。丛暮爬上楼,开了门,在一片黑暗中失力般跪在地上。心脏上裂开了一个洞,被寒风和冰块填满,痛得浑身都在痉挛。他觉得自己要痛死了,于是忍不住把手指塞进嘴里,去抵抗牙关的颤栗和喉管里不住溢出的哀鸣。夕阳的余光缓缓的散去,室内陷入黑暗,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已经习惯了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濒死的痛苦之后,耳朵捕捉到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暮暮?”霍松凯的声音非常疲惫,“你回家了吗?我一会儿跟律师过去,你现在找一找家里的财产证明……”于是丛暮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暮暮?”霍松凯又叫了一声。“我在,霍伯伯。”丛暮哑声说。他得活着,为他叔叔活着。霍松凯和律师到家里的时候丛暮已经洗过脸换了衣服,只是脸色煞白,眼皮浮肿,是碰一碰就会碎掉的样子。只是霍松凯自己也疲惫又焦虑,没有办法完全照顾到丛暮的心情。他理解丛暮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现在的情形,甚至是以后更加糟糕的情形。他们都付出了全部的努力,但是并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丛暮必须得接受事实。在丛安新不给丛飞抚养费之后,家里的经济条件变得好了很多,丛安新从来不在零花钱上委屈丛暮,家里的水电房本这种事也并不拿来麻烦他。所以丛暮花费了很多时间才在厨房和卧室的一片狼藉中找到公安局宿舍的房产证和两张存折。律师坐在沙发上,问了丛暮几个问题。他忍着剧烈的头痛,尽量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律师。霍松凯皱着眉坐在一边沙发上,跟律师讨论问题,丛暮逼迫自己静下心来去听,然而他耳边嗡鸣声巨大,全世界都是嘈杂不堪的噪音。他恍惚觉得自己身处真空中,漂浮在难以名状的宇宙悬浮物中,且将永远没有归处,无法停留的流浪下去。律师与霍松凯似乎敲定了什么问题,丛暮恍惚听见他说:“可能性还是大的,不用太过担心。”丛暮好像从这句话里得到很多的希望,结结巴巴的问,是很,很大可能吗?有多大呢?我叔叔很快会没事的对吗?律师待了一个多小时,丛暮恨不得把他每一句话掰碎了拿录音机重复放着听。律师要走的时候霍松凯来了个电话,他让丛暮送送律师,自己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