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又压抑的气氛里,这名流浪汉的举止显得尤为怪异。他对旁人的交谈毫无兴趣,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两眼空洞,死气沉沉地躺在原地。可是胸口一起一伏的,又确实还在呼吸。“没事。”宋可被林优优挡了挡,轻声回应一句,继续往前走去。她在流浪汉面前蹲下来,纤细的手指一抽,从他口袋里抽出袋面包。面包就剩小半个了,放了好几天,外表已经变干变硬,但上面“医疗支援”的logo依然显眼,这是桐湾的志愿者才能领到的面包。几天前,节+完整章节』(),刚刚讨论的内容也只有徐星和林优优素察几人听见,沉稳如他们,也纷纷露出惊异的神色。“宋可,留下他,让我观察几天。”“怎么,留?”庄青砚沉吟两秒,滑动轮椅往前,来到警卫队员面前:“各位兄弟,我有个提议。”警卫队员们面色敬畏地看向他:“庄先生,您有什么指教吗?”“指教不敢,”庄青砚指了指被他们提着的流浪汉,“这里应该还有别的空房间吧?你们不方便决定的话,不如先把人单独关起来,要是后面丧尸化加重,再解决掉也是一样。”
“也是,”年轻的警卫队员挠了挠头,“那就听您的,先关起来,我再去问问队长。”一行人找了间空的集装仓库,把流浪汉往里一丢,设置好出入门禁,临关门之前,警卫队员望向宋可等人:“你们呃,还有事吗?”庄青砚:“我们和他说两句话,你先去忙吧。”警卫队员往里扫了一眼:“哦,那好,走的时候记得锁门啊。”现场只留下宋可五人,和躺在地上的流浪汉。庄青砚的轮椅绕着他转一圈,对方宛如一条死鱼,赖在地上一动不动,完全的非暴力不合作。庄青砚神情一哂,瞬间改变主意,不打算和他交流:“我们走吧。”先晾他几天。宋可没动。她也说不上来具体的感受,但如果这个流浪汉就是几天前她在街心花园遇到的那个,那他的状态变化未免也太大了。那时候的流浪汉,虽然也很落魄,但至少还会和鸽子抢吃的,说明还有一丝求生的意志,现在则是纯纯摆烂,恨不得立刻死掉。宋可走进房间,再次蹲在流浪汉面前:“你,遇到,什么事了吗?”半死不活的流浪汉终于有了反应,乱蓬蓬的脑袋朝她的方向转了转,没好气地喷了一句:“我说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宋可好心却被骂,不高兴地抿了抿唇,颊边的梨涡也跟着出现小小凹陷。流浪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秒,随即转开头,又漠然闭上眼睛。他往地上一趴,彻底不动了。两天后,第一一九医院,v587的位打工人,又一次排排坐晒起太阳。午休时间一起到回廊放空,成了他们这段时间的惯例。宋可今天没折腾她的苦力林优优,毕竟昨天刚支使大明星在火葬场里做了一个b级委托,接取任务时,对方瞪向她的眼睛都快要下刀子了。徐星坐在栏杆上,两条小腿一晃一晃,忽然指着一处地方叫起来:“姐姐,你看那里!”他表情惊喜,扒着栏杆扭了扭,半个身子探出外面:“那个是不是安叔叔?”宋可生怕他一不小心掉下去,从后面紧紧拽住他的衣角。底下十几米开外,独()自行走的高大的男人循声望回来,看清他们后,招了招手。的确是安奇文。宋可疑惑地歪了歪头。奇了怪了,桐湾是什么好地方吗?为什么一个两个认识的,都往这里跑?碰到熟人当然要打声招呼,人下了回廊,朝安奇文过去。一碰面,宋可就怔了怔,这位大高个没了以往意气风发的笑容,眼圈凹陷,看起来有些憔悴。安奇文见到他们,立刻把嘴里的烟掐了:“是你们啊,好巧。”徐星惯会看眼色,察觉他的状态不好,高兴的表情散了大半,小心翼翼地问:“安叔叔,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吴队他们呢?”安奇文敛眸,手指搓了搓烟屁股,到底没舍得丢。“队长还在执行任务。”“那你怎么不一起啊?”“强子住院了,我在这里守两天。”强子是指王强,苍鸾队伍里的d级风系异能者,宋可有印象,跟他们坐一俩皮卡去的弗拉拉,记忆里是个开朗又闹腾的年轻人。宋可有些意外,明明分别的时候还好好的,王强怎么住院了,受伤了吗?不知道严不严重。“我们,要不要,看看他?”她低声问道。和苍鸾的人也算有些交情,既然在这里碰到,于情于理都应该探望一下。“不用了,”安奇文的脚步挪了挪,正好挡住他们去路,他的声音哽了哽,“半边身子都没了,别看了。”宋可和徐星陷入沉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几人找了张长椅坐下,十一月的寒风兜头吹过,阳光也被吹得稀薄,望着安奇文晦暗的神情,他们的心情也如同瑟瑟的深秋,沉不见底。宋可曾经预想过,苍鸾做的任务肯定是危险的,但没想到结果会如此惨烈。而且,吴觉敏带领的这支队伍,满编人数是四十人,如今……还剩下多少呢?“你们,究竟在做、做什么任务?”她不抱什么希望地问出口。安奇文双臂展开,搭在椅背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闭着眼睛叹息:“一个完不成的任务。”他嘴里叼着没有火星的烟头,神情疲惫,像是憋很久一般嘟囔:“我真是x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我认,可最近我总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憋屈了?““眼看身边的队友越来越少,任务却看不到任何希望,没有前路,这下连后路都没了,找不到,回不去,呵呵呵,只能继续漂泊。”“啐!”安奇文突然吐掉烟头,重重一拳砸向椅面,整张长椅跟着摇晃,眼看就要散架。“老子t憋太久了,从末日前到今天,整整半年,连根毛都没有!”“什么,什么毛……”宋可缩了缩肩膀,忙不迭伸手扶住长椅。安奇文长长一声叹息,吐出胸口浊气:“左右不是什么保密任务,告诉你们也没关系。”“我们在找一份密钥,或者说,一个人。”“一个在全联盟销声匿迹快十二年的人。”宋可惊讶地“啊”了一声。庄青砚搭在轮椅上的手指顿了顿,眼皮微抬。人里徐星的年纪最小,沉不住气地开口问道:“怎么可能?我爸爸说你们的情报网很厉害,想要找个人还不容易吗?”“是啊,找个人而已,能有多难呢?”安奇文自嘲地笑了笑,“但就是没有,所有的公民证件,有关他的影像、档案和文字记录,无论是摄像头、出入关卡、社交软件,甚至在星网的角角落落,统统都没有,这人好像从世界上凭空蒸发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做到的,我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死透了,所以才会没有任何音讯,只有死人,才能抹去所有的痕迹。”“就没有,一点点,线索吗?”宋可忍不住问道。“有。”安奇文睁开眼睛。“唯一的线索,只有一张他15岁时候的模糊影像,和一个名字。”“他是谁?”“他叫谢斫。”安奇文调出终端的投影:“这是他消失前,留下的唯一影像。”人好奇地看过去。投影里的少年黑发乌眸,眉眼桀骜,五官浓艳而张扬,拍摄角度问题,只能看清半张侧脸,而他冷漠地看向镜头,眼角一滴泪痣,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