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今日起是我们春山帮新年设宴。按照以往惯例,弟兄们下山负责南边与东边两条路的清扫;秦露等人拿出剩余的米面在春山村等煮粥,我会随时巡查。”
大院内,一群人在地下聚集,几百只眼睛直直盯着站在台上的大当家,目光满是钦佩。小二站得最近,他仰头,眸光中印出桃应红一身红衣的模样,飒爽英姿。风撩起她的头发,凌乱却不失秀丽,通红鼻尖像一颗红透的樱桃。
三当家秦阮像往常一般举起手,满脸挂着可怜样:“老大,今年我可以跟着下山去了对不对。”往年大当家总把他留在山上,晒宅不可无守。三年来他操练的小队武力终于达到了大当家的要求,因此今年开始春山帮实行轮番制。
“可以,你和秦露都去。”桃应红颔首,好笑地看着他顶着鸡窝似的头,不欲多言。
“每一小队我都选了组长,组长自行分工。带好面具,不要惊吓到百姓;另外秦露这边状况会有些复杂,若是遇到特殊情况我赶不到及时抽身。”桃应红看向右边,秦露口型说着“好”。
天蒙蒙亮,寒气湿重,众人裹紧衣裳默默前行,天色微茫,向远处看隐隐有一丝橙光隐没于云雾之中。
到达春山村,太阳刺破云雾,露出温和的模样。村口处有几道身影,或是坐着,或是站着,听到脚步声齐齐涌上去。
“大当家,我们等你好久了。”
“秦小姐,一路累了吧。”
瞬时间,佝偻的老妪、年幼的稚童将他们围在中间,看向他们的眼睛里带着热切和一丝小心翼翼。
新年设宴是桃应红建立春山帮以来定下的规矩,每到上元节之后连续七天,春山帮的人会下山帮助所需的百姓。或是施粥以缓解饥饿,或是处理春城残余的大小问题——例如谁家被偷鸡、哪条道上不平……久而久之,春山帮的声誉逐渐显赫,比起之前的县令,显然还是春山帮更为靠谱。
桃应红放下肩上的大米,单手握拳捶肩膀。这一带大米有重量,崎岖山路走下来略微有些吃不消。
秦露低声说:“你先去东边那条路还是留在这里?”
“东边。”桃应红支起粥棚后,将剑别在腰后,一脚踩上马,她向顺道去一趟金秋村,看一看那家人现在如何。
上元节之后谢礼忙于处理公事,一日向北一日向南,得了小道消息的邻县官员暗自拜访谢礼,企图攀附静安侯府小世子的路子。桃应红每次只能见他来来回回的匆忙身影,外加上新年设宴诸多事务繁杂,她与谢礼竟半月之久没有认真打过照面。
城中雪水已化净,枯木颤颤巍巍露出新芽。随着马蹄的奔跑,桃应红看着眼前恍恍惚惚的景色,难得出神想了那人片刻——谢礼他,是在欲擒故纵?以往他可是忍不住三天就来招惹自己的……
还有那一日拾得的药草找医馆的人鉴定,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伤药。阿叔那张红色布条至今没有音讯,也不知道谢礼这厮在忙些什么。
“大当家,此处的水完全陷下去了。”秦阮挥着锄头,赤色布巾裹住乱糟糟的头发,配上鬼面面具,凶悍中露着一丝憨厚。
这一处是百姓进城的重要通道,只是此处泥土松软。雨天或是冬季积满黄水,周围是一片树林,林中多有捕兽夹,绕路而行的人稍不注意便会受伤。
桃应红无声叹了口气,心道今年定要让县令大人修一修春城破烂的路。她按照以往的经验吩咐弟兄们将水舀出来,而后填土。
“就这样,你们先干着点,我去那边。”桃应红说完,身影一溜烟不见了。
秦阮以为的那一边是秦露那儿,没有抬头。
金秋村倒是恢复了往日的状况,村中有人进进出出。小孩儿看到桃应红的面具,吓得哇哇大哭。身旁的妇人抱起小孩,连连道歉,头也不抬地抱起小孩就跑。
桃应红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心中了然。她摘下面具,披上黑色斗篷,悄悄向那一日的人家走去。不多时,她落脚在那日所见的农舍中,奇怪的是屋舍内没有一丝声响,她透过窗户向里看,只见灶台落满了灰,床榻上连一张被褥都不见。
没有小孩,没有妇人,桃应红皱起眉,心中忽然涌起一丝不安。
她起身离去。
。。
南村村口,秦露与一群杵着官府的人对峙。他们皆是手拿着大铁锅、一袋袋大米、大棚子的用具,谁也不肯退让。
原是秦露在春山村煮好粥之后,便来到南村。谁料南村竟然有官兵在此,他们拦住春山帮的人,说什么也不肯让步。
“往年怎么不出来和我们一起,今年倒开始假惺惺的。”秦露斜视一眼他们手中的东西,嘲讽道。
其中一官兵涨红了脸:“以前……那是没条件。”
秦露来了兴趣:“哦?今年有条件了?”
领头的人站出来,拱手道:“我们向来与春山帮井水不犯河水,请姑娘今日让开此地。”这句话说得不卑不亢,却是一句话踩到秦露尾巴上,她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揍得你满地找牙的时候这就忘了?”
“忘了,我就让你们想起来。”秦露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她的手掌按着拳头,咯咯作响。
二人周围围满了人,大家默契与他们两行人保持距离,众人皆是平淡。官府与春山帮的恩怨不是一日两日,他们以往见得多。自从新县令来了之后春山帮与官府却是难以碰面,少了许多乐子,今日众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连五岁孩童都忘记饥饿,愣愣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