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透过窗户朝锦绣阁瞟了眼,难道是因为小侯爷今日心情好?出了聚贤楼,锦绣阁就在眼前,裴湛侧头看了眼,只见一片热闹,可那个女子却不见人影,他任性停顿,可福安却不敢催促。没瞧见人,裴湛失了兴致,刚要上马车,忽地,余光瞥见白三鬼鬼祟祟地朝锦绣阁偷看的模样,懒得去管白三在做什么。只不过想起什么,裴湛忽然眯着眸子嗤呵了声,似随意地撂下一句话:“派人守着沈清山。”白三不解:“沈公子溜出府后就没来过锦绣阁,属下在这儿守着,当真能守到沈公子吗?”话音未尽,裴湛看了他一眼。寡淡平静的一眼,让白三堪堪噤声,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属下这就去办!”待裴湛上了马车,他才后知后觉地仰头琢磨着,小侯爷让他派人守着沈公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听墙角(捉虫)日色渐暗,街上行人渐渐减少,简瑶算了下今日的订单,就吩咐青栀关了门,一同回了后院。这间商铺前面是两层,被简瑶用来作锦绣阁,而后面则是她们居住的院子,除去厨房,共四间房,简瑶住了主卧,青栀就住在她隔壁的耳房,另一侧作为库房。而颜青身为男子,则住在最偏的房间中,离简瑶的房间有些距离,但却和厨房颇近。条件如此,也顾不得男女有别。长安城在天子脚下,入夜后自有人巡逻,遥遥地传来打更声,圆木击打在铜锣上,衬得夜间的苏巷街格外安静。简瑶翻看着账本,头也不抬地和颜青说:“过些日子,你再回一趟羡城。”话音落下,却迟迟听不见回答,简瑶不由得抬起头,就见颜青沉默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地表示抗拒。简瑶有些惊讶。五年前,江城水提坍塌,后又鼠疫横行,闹得民不聊生,简瑶的父亲奉圣旨跟随二皇子前往江城赈灾。简瑶一直记得,那年,她正和娘亲撒娇嗔闹着想要偷懒,忽然管家进来通传,后门处有一男子要见夫人,她娘亲自不是谁都会见,可管家递了一样东西,娘亲就立刻让管家将人带了进来。那时简瑶刚年满十二,男子被带进来,一身衣裳勉强称得上干净,可抬起头时,她惊得忙忙掩唇。不怪简瑶,而是那人脸上皆是凹凸不平的疙瘩,就似她年幼时染上天花后留下的痕迹一样,不过她父亲善医术,舒痕胶一直不停,那时,她早就消了一身痕迹。简瑶记得,这件事落入圣上耳中时,她还被称了句有福之人。那人就是颜青,他带着父亲的亲笔信回到长安,交给她娘亲,让她娘亲刚看完就险些昏过去,简瑶整个人慌了神,哪怕当时颜青并未明说他来的来历,可颜青脸上的痕迹也让简瑶隐隐猜到了些许。必是从江城而来。在那不久后,就传来她父亲深入难民研制解药,后却染上鼠疫,不幸丧命的消息。父亲的骨灰刚送回长安,娘亲就卧病不起,后来以调养生息为由,忙忙带着她回了江南,避开长安城这处风险之地。每每想起她父亲的死因,简瑶都觉得好笑。颜青乃她父亲所救,他脸上身上那般痕迹,足可见感染极深,如此都安然无恙,说明她父亲早就研制出疫情的解药,可传回来的消息,却是他父亲为了研制解药而死。还有颜青带回来的书信……忆起往事,简瑶脸色白了些许,但她很快回神,压下心底的情绪,对颜青的沉默不语表示不解。颜青当初染上鼠疫,是被她父亲所救,后受她父亲所托来到长安城送信,本该就此恩怨了清,可颜青却从那之后就留在了她身边,对她言听计从。简瑶知道,这是颜青感激她父亲救了他。颜青避开她的视线,只闷闷吐出四个字:“长安危险。”简瑶一时哑声。她和颜青共处近五年余,熟知颜青的性子,哪怕就几个字,她也知道了颜青的言下之意。青栀也忙忙说:“颜青说得没错,如今长安城铺天盖地都是姑娘的流言,若是颜青这个时候不在姑娘身边,那姑娘的安全怎么办?”未被简父救下之前,颜青只是一个江城的农村子,年龄不大,又未读过书,但却天生神力。江城鼠疫,颜青没了亲人,自己的命也全靠简父所救,所以颜青一心报恩,到了羡城后,简母特意请人教了颜青拳脚功夫,瞧着颜青高高瘦瘦的,可简母去世后,简瑶在羡城的那两年,多亏颜青,才没人敢对简瑶动手动脚。一个会几分拳脚的人不可怕,但若这个人死都不怕,临死前也要咬掉你一块肉,那就不得不让人忌惮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