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不知道今天这个老头想说什么。我应说:“是,确实挺有意境的,我要是在这样的天里死了,我能直接飞升上天。”“到时候你二弟即位,他再改个年号,我就变成所有人口中的先皇了。每年过节,在祖庙里被人提起来。再过了一阵子,你二弟也成了先皇,我就成了祖庙里的一幅画像了。”“父皇……”“说偏了,一些破烂感慨。”他顿了一会儿,指着身边一片宽阔地带说,“这是给你们留的地儿,说不定什么时候,阿二也领着他的儿子在这儿闲逛。”“他才不像您,大冬日里忍心把儿子找出来吹风。”这时候我们又行经一处小宅院,我想那是修筑陵寝的工匠居住的地方,不过这时候将近年节,那儿也就没有人烟。父皇却指着那所小宅,道:“那个留给你。”“给我?”“朕特准你住在这儿给朕守陵。”我回绝:“我不要。”父皇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不要?那你和宋家小子该怎么办?”“什么?”我实在不是很明白,父皇百年之后给他守陵和宋清平有什么干系。“照着规矩,你们两个不是早该定下姑娘家,过几年就可以成家了?现在呢?父皇与宋丞相允了你们这事儿,可是这事儿是所有人都能明白过来的么?”父皇想了想,又道,“这么说,日后你随便当个闲散王爷,若你有正妻,随你怎么去玩儿,旁的人不会说你。当然你若这样做了,父皇骂不骂你那是另一回事。宋家小子又不比别的人,旁人都以为他是日后要做丞相的人。这两点你都办不了,你不能去骗了另一个姑娘家,宋清平也不是其余什么人。现在你们两个也就这样过下去,再过几年,你要拿他怎么办?把他摆在哪个位置上?是你先对他说喜欢的,他是应了你的那一个,你既喜欢他,便不能忍心等他来算计这点破事儿。”“所以您就给我想了个守陵的法子?我和宋清平就……”我指了指那小宅院,“就待在那儿,一辈子就这么躲过天下人的眼睛?”“这是父皇能为你们想的,要不你们去小蓬莱,宋家在那儿还有宅院。不过是离燕都远了些,每年就随你外祖家的船北上来过个年好不好?”“丞相的位置,非得他来坐?”“那倒也不一定,只是宋家出山时祖宗立了规矩。”“我不当皇帝,他也不当丞相,我们不给您守陵,也不去小蓬莱。”我笑,“我们就随处乱走,昨儿晚上说去哪儿,一早上就去,走到一半不想去了,那就不去。当然,我们每年回燕都来过节。”“行,宋家那儿朕给你们去说,你们就随处去玩儿罢。”父皇转头看我,“白费了我的心思。”“不白费,等您百年之后,我还回来给您守陵,就住在这间宅子里。”“回罢,父皇请你吃饭。”于是我们往回走,马匹拴在树下。日头挂着,照着树枝,很稀疏的阴影落在马背上。“你皇姊和魏檐的日子定在了明年八月,你与宋清平,准备在什么时候?两家子一起吃过饭就成了,也别太过张扬。”“吃个饭嘛,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吃的。”我随口说,现在我看起来是不在乎的,我想宋清平现下也不在乎。但是等我们看过了魏檐迎娶皇姊,再看过了二弟迎娶晚照姑娘,我们心里就该不自在了,凭什么我们不能吹吹打打的昭告天下?父皇劝我:“在人间活着,该低头时该得低头,就算你要飞升到仙界去,也得等下辈子。”“谁知道下辈子怎么样呢?”对这种事情,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致,“我告诉宋清平一声,教他挑日子。”父皇没再说话,我们一直沉默着走到城门前。我没办法,宋清平没办法,就连天子皇帝也没办法,这种事儿,哪里是我们能改得了的?====我与父皇从郊外陵寝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绕着陵寝逛了半个时辰,赶路用了一整天。父皇请我去酒楼吃饭,最后还是我付的帐,因为父皇已经很久没单独出来过了,他不记得出门还要带钱这件事,亏我还特意把菜色往贵了点。原先的太子府不能给我住了,宫里我也不能住,所以这段日子我一直住在宋府。宫门已经落钥了,父皇出来又没带牌子,他回不去了,也就跟我一起回宋府去。夜色落下去时,朱雀大街上没什么行人,我们便骑着马在街上慢慢的走。我抖了抖袖子,除了一袖子的灰,其余什么都没抖落下来:“父皇你记得要还钱给我,为了我们吃饭我把家底都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