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家里人找过来了,我是不得不走了,我从包袱里抓出一把莲子给他:“拿去吃,我走了。”小孩子果然松开手,双手合拢去接莲子。我走远的时候听见他在后边哭喊说莲子好苦,另有一个年岁较大的孩子哄他。这下那孩子倒是不哭了,大概是正抱着人撒娇。就是因为这孩子,我直接去了岭南外祖家。若是入了闽地的地界儿,每个人都缠着我,问我有没有契兄,我的契兄好不好,我不知道该怎么答。我才不想把宋清平有多好说给全天下知道。离开闽地前,我给宋清平捎了一把碎茶叶。====多好的马在岭南的山地里都是跑不起来的,甚至还不如驴。我紧赶慢赶,赶到岭南的时候已经是九月秋日里了。在山林里遇见穿着草鞋闲逛的外祖,他背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很多的小木块。他解释说:“眼睛花了,不知道什么能用,什么不能用,觉得好的就全都捡回来,让府上的老师傅帮忙挑一挑,有时候拣了一袋子全不能用。”我看也不看,就把装着木头的包袱甩到肩上:“全都能用,多谢外祖。”“你一路过来,没人跟着吧?”“没有。”外祖叹道:“看来他们是明白跟着你确实没什么用处了,不知道燕都的风云,该搅弄成什么样了。”“那我立刻就去北疆?”“嗯,去罢。”我问:“近来北疆有消息吗?”“山高水远的,路上传消息容易出事。”外祖又嘱咐我,“你到了那儿,一定随机应变,发现什么不对的你就快跑,随便跑到那儿都行,看情况差不多了再出来。”“我怎么跑?”我反问他,“北疆全都系在我身上,我怎么敢跑?”“多久不见,你还成英雄了?”我摆手:“不敢,不敢,英雄大多没什么好下场,我不敢当。”外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不错了,你这小毛孩子。”他总是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又问我:“上回我没来得及问你,你父皇跟我说你不想当太子了,是不是真的?他跟我说话的时候那么小心,生怕把我给惹急了,我就没敢问他。我现在问你,是不是真的?”不单父皇,我也很怕把外祖惹急了。我退开两步,然后点头:“是真的,我不想做太子。”“为什么?你做太子也不耽误你做木匠活。”“就是因为我这个太子总是做木匠活,我才觉得我不能做太子,若是……”我垂首,“我没想过我能担得起天下苍生,我不能拿他们来冒险。”“你终于是长大了,加冠了就是不一样。”外祖道,“我又不生气,你离那么远做什么?那你觉得谁适合当太子?”“我二弟。”外祖点头:“是,你二弟比你适合。”他又问我:“那你预备做什么?做个木匠?还是像你小皇叔一样?”“我没小皇叔有钱,所以只好做个木匠。”“做个木匠也挺好的。”他顿了一顿,道,“你父皇给你定下了人没有?趁着我身子还硬朗,还能再去一趟燕都吃你的喜酒。”我摇头应道:“没。”父皇确实没给我定。他似乎是自顾自的说话:“不是我不喜欢,其实我觉得挺好的。但是天下人不全都这么觉得,所以还是不宜大操大办。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就好,你看行不行?到时候要是谁敢说你闲话,你就带着宋清平来岭南住,岭南我还是管得住的,保准你在这儿过得舒坦。”“什么?”指定是父皇一时没注意,就把我跟他说的那些事儿全都说出去了,我还以为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外祖笑道:“你看你这样子,到时候可怎么办哟?”“什么怎么办?你能不能正经点!”我把包袱挂起来,然后跨上驴背,朝他一拱手,走进山林中去,“走了,去北疆了。”后来我又从一堆木头里挑了两块出来送到燕都去。这章讲到北疆我到北疆掖城时,雪花大如手掌,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四处无不覆盖,全是一派衰白。我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顶帐篷和一件熊皮做的衣裳。掖城的军队驻扎在城外数十里处,我便将帐篷扎在离他们营地的后边,装作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一来是晚上好借光,我就不用单独点蜡烛或是火把了;二来是好防野兽,若是有狼来,他们能先解决它们,不至使我在梦里被狼吃了。至于为什么不进城去住,主要是我玩心太重。我舍不得我的马跟着我在城外受苦,便将它暂时安置在城内的一家新开的马场里,这家马场的老板也是燕都人,他一个人和几个伙计住在掖城,我们认识之后也很快就熟稔起来。我每回进城都要去他那儿吃两杯酒,若不是马肉不好吃,我们两个人能把他的马全都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