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江渝高兴的时候,会带着平日里只有在过节时候才吃得到的食物找到他,兴奋的想要和他分享,无论是眼睛里还是表情当中,都含着甜美到让人难以拒绝的笑意。
裴温冷眼看着,嗤笑一声:“我怎么知道这里面会不会又有泻药?”
江渝不敢置信,无论多少次被拒绝,他都无法相信曾经对他那么温柔的裴温如今连句话也不愿意和他多说,他委屈的瘪着嘴,眼睛里汪满了泪水,想去触碰裴温,却被嫌恶的躲开,僵在了半空当中。
于是,当这种示好重复进行却始终没有成效,江渝眸底阴沉,他对裴温笑了,露出小孩子耍赖要吃糖的表情,却偏又一次又一次来找裴温的麻烦,势要用这种方式重新融入裴温的生活当中。
直到盛明炀的到来。
他将裴温从阴暗的教室里拉到了阳光下,朝阳洒在他的脸上,此间黯淡,这个年仅五岁的小男孩得到了裴温世界里万物的一切光彩。
他鬼使神差的答应和盛明炀走了。
在回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江渝那双带着病态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裴温,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个童真的小孩子会露出来的表情,眼睛里面全是遭受了背叛的重击和恨意。
可裴温扪心自问,他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江渝,在简单的拿了一些衣物之后,越过江渝就要走。
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江渝几乎是立刻,就恶狠狠抓住裴温的胳膊拉了回来,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脸,不甘心的咬牙说:“哥哥真是好狠的心,不是说过要带我一起走的吗?不是说,永远都不分开的吗?”
裴温沉默着,两人僵持了许久。
裴温正准备拂开他的手,在院子里待着的盛明炀许是等的着急了,探进来一张精致的脸,华贵的衣服一角以及一双好奇的眼睛。
好奇逐渐变成了吃惊,他似乎是无法相信,在一间这么小的屋子里,居然摆放着十几张床铺,不过他的视线很快就收拢到了裴温的身上,笑着催促他要赶紧走了。
裴温嗯了一声,拽过自己的衣袖,江渝也没有再多加阻拦。
孤儿院的其他孩子都羡慕裴温的好运,然而到了盛家之后的裴温,心理上也没有轻松多少。
他知道天底下不会有免费的午餐,对外盛家都说他虽然是养子,身份却等同于盛明炀的“大哥”。
可裴温却自愿签下了和盛老爷子的那一份等同于“卖身”的合约,也自始至终都清楚,只要盛家有需要,盛明炀有需要,他就是那块垫脚石。
至于和盛明炀的关系,则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初到盛家的时候,尽管他没有表现出来,可他排斥任何人的接触和亲近,同所有人都保持着不冷不热的界限。
盛明炀却非要粘着他,即使当时他已经上初中,而盛明炀在另一个校区的小学,但即使要绕路,盛明炀却偏还是要坚持和他一起回家。
裴温当然不能拒绝,但他却想到了用其他办法让盛明炀自己远离他。
回家的路,裴温不要司机,只和管家说要走路锻炼身体,盛老爷子当时虽然已经扳倒了盛家二房,可公司里还有许多旧势力需要铲除,自然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也就随便裴温了。
而盛明炀,他始终不愿意搭理盛老爷子,但也不知是不是攀比心理作祟,裴温做什么他就要跟着做什么,于是两个人在管家的默认下,就这样连续走路上了一年的学。
傍晚的路灯,总是身影绰绰,盛明炀就像一个小挂件紧紧跟随着裴温的脚步,两人的影子交叠重合,就像是一个整体。
起先,管家还会派人跟在他们身后,保护他们的安全,后来在盛世彻底稳定,确认两个小孩不会再遇到危险,而盛明炀也总是因为跟着他们的车辆太过显眼发脾气之后,就彻底“放养”了两个小孩儿。
裴温对待盛明炀的冷淡也因为没有人“监视”之后而渐渐暴露了出来。
就好像管家总是不允许他们吃路边的食物,盛明炀从小到大的教育也让他认为那些东西是不干净的,但裴温就偏偏要买,他总会做出一些无伤大雅又会让盛明炀这个阶级觉得鄙夷的事情出来。
又比如吃路边摊,几块钱的东西他也会问店家能不能便宜一些,裴温知道,在学校里有许多人都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在背后议论他。
他们带着上位者的高傲,对他格外特殊的出身和尴尬的处境而指指点点,裴温总是隐忍着。
那些人把他当蝼蚁,裴温看着他们的嘴脸,却也只当杂技团里在台上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小丑。
在他看来,唯一不会贬低他甚至维护他的盛明炀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盛明炀现在喜欢他,认为他是一件看得上眼的“玩具”,所以才会像最开始的江渝那样想要和他亲近。
但只要盛明炀看穿他的“真面目”,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不会让他从盛家被赶出去,依旧可以得到优渥的学习资源,却不至于在面对盛明炀热情表达的喜欢而变得无措。
身处泥潭的人想要往上爬不是错。
而在他这么做了几次之后,盛明炀却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远离他,对着外人总是嚣张跋扈的小少爷居然皱着眉头学着在适应他的习惯。
盛明炀似乎觉得,自己突然对他显得有些冷淡的感觉,是因为他阻拦他,不许他买路边小店里的东西。
不过,裴温也不单是幼稚的想要盛明炀离开他,他也的确喜欢吃那些“垃圾食物”,尤其是距离孤儿院只有一条街的那家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