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低了声音,“是太妃娘娘的寿辰快到了,您的佛珠还未送到仙居殿,娘娘特命我等来取。”微阖的双目并未睁开,缘觉静静道:“丢了。”“丢了?”李继和赵妈妈齐齐倒吸口冷气。那佛珠是殿下落生时便有,转世佛陀的说法因此而来,太妃的痊愈也与之不无关系。每年太妃过寿,都要迎佛珠进宫做法事,以替太妃祈福。即便他游历在外,也须得派人送回宫。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丢了?赵妈妈目露怀疑,“殿下,佛珠关系太妃娘娘安康,不是可以拿来赌气的物件。”李继惊愕地看她一眼:这话说得有恶意啊!“贫僧并未说谎,确确实实丢了。”缘觉面色不改,“你只管照此回话。”赵妈妈急了,“什么时候丢的?丢在哪里了?你怎么不早说!”她质问的语气听得李继直皱眉头,碍着贤妃的面子却不好说赵妈妈的不是。“这可如何是好?”赵妈妈脸色蜡黄,“殿下,你要害死贤妃娘娘了!”缘觉身子一颤,“不关母亲的事,贫僧自去宫里领罚。”“此事最好不要宣扬,”李继心里已有了计较,“太妃寿辰在即,派人再找也来不及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影响她老人家的心情,要让她老人家痛痛快快过寿辰。殿下,您身上还有没有差不多的佛珠?”缘觉摇摇头,他常用的念珠是菩提子做的,只有一串与墨色佛珠作配的琉璃珠,已在那个春夜被人扯断,不知滚落在何处。他亦没有再踏入那间荒庙。赋予他转世佛陀的那颗佛珠,也再也找不回来了。李继眼珠转转,“墨色的琉璃珠我倒是能弄到,就是需要殿下掌掌眼。”“丢了就是丢了。”缘觉不肯作假,“是我的过错,与旁人无关。”李继扑通一声跪下,“我的佛爷诶,你是圣人亲儿子,怎么罚也罚不到你身上,我就惨了,还有赵妈妈……”他使眼色让赵妈妈下跪,“圣人肯定会迁怒我俩,我们人头不保哇!”瞒上不瞒下!赵妈妈顿时反应过来,一并下跪乞求。缘觉怔住,如果他不作假,这两个人或许会没命,若要救他们,他就要打诳语。破戒,还是守戒?苦笑一声,缘觉垂下眼帘,“起来吧,我答应便是。”李继松口气,扯着赵妈妈悄然退下,让她在这里守着,自己去东市珍宝店寻觅相似的琉璃珠。路上碰到了苏宝珠。“出门遇贵人,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苏宝珠笑吟吟和他打招呼,“公公出宫办差啊。”李继的目光却被她脖子上的琉璃珠项链吸引,当中那颗琉璃珠,色如墨,清似水,冷霜华重,流光粼闪,瞧着竟与殿下那颗十分相似。“姑娘这串琉璃珠打哪儿买的?”“不是买的……”苏宝珠下意识抚着墨色琉璃珠,“是我父亲送我的。”天气转暖,没了衣服的遮挡,单戴一颗墨色琉璃珠太突兀,吉祥就搬出一大盒琉璃珠,捡着红的黄的黑的琉璃珠给她串了条项链。除了当中的墨色琉璃珠,其他的琉璃珠都是从苏家库房拿的,也不算说错。既然是父亲所赠之物,就不好转让了,李继遗憾地摇摇头,拱手告辞。苏宝珠看他对琉璃珠很感兴趣,忙上前悄声道:“公公且留步,你是不是有阵子没回家了?”
李继马上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他的外宅,“姑娘的意思是……”苏宝珠道:“前几日我遣人送了谢礼,或许其中有公公想要的东西。”李继心照不宣笑笑,速速翻找去也。如烟似雾的细雨笼着翠竹苍柏,般若寺愈发显得安详恬静,渺渺若世外仙境。苏宝珠扬起头,任由蒙蒙雨丝落在头上脸上,凉沁沁的,驱散了心里的燥动不安。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李继,他不会无缘无故来般若寺,是不是说,那位佛子殿下在这里?她向路过的僧人探询。僧人摇头说不知——并非他有意欺瞒香客,实在是住持吩咐过,不得打扰殿下的清修,若外人相问,一律不答。又扑了个空,苏宝珠低低颔首叹息一声,眉眼间几多落寞。长长的睫毛沾湿了雨水,垂眸间水珠滚落,缓缓划过粉颊,落在脖颈间一缕湿发,又蜿蜿蜒蜒的,没入胸前的墨色琉璃珠。回廊那头,郁郁葱葱的竹林后,是飞快转动念珠的佛子殿下。奇怪,每当他心绪不宁,她都会出现在附近,难道竟有感应不成?深吸口气,缘觉把这个荒谬的想法压下去,只盯着她胸前的佛珠,一眼认出来,正是他丢的那颗。去,去呀,去要回来,然后斩断这段过往,四念处、八正道、戒定慧、六度万行,烦恼化作菩提!手拨开障叶,脚迈过丛莽,就要与她相见……“宝珠妹妹!”一切戛然而止。王铎气喘吁吁跑近,急急把手中的伞遮在苏宝珠头上,“你家来人了,快回去吧。”“谁来了?”苏宝珠讶然,算算日子,给父亲的信也刚到几天,就算即刻启程,护院也到不了长安。王铎掏出干净的帕子递给她,“来的人不少,有你的奶娘南妈妈,丫鬟如意,还有十来个看着很厉害的游侠儿。”苏宝珠惊愕不已,南妈妈原是太后宫里的女官,当今登基后就离开皇宫,此后再不踏入长安一步。父亲居然把她送到长安,家里一定是出了大事!她止不住地发抖。“妹妹!”王铎扶住她,沉声道,“莫慌,沉住气,不管家里发生了什么,等下回相府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开开心心的,切不可让人看出端倪。”“嗯。”苏宝珠胡乱擦擦脸,扶着王铎的胳膊往外走。她步子有点踉跄,青石板地又湿又滑,王铎不得不用力撑住她,才让她免于摔倒的危险。细雨仍旧冷淡地纷飞着,竹叶摇摇晃晃,后面已是空无一人。苏宝珠赶回相府时,雨已经住了,老远就看到大门口停了一长串的马车,有几辆已经打开雨布准备卸货。跟车的人与她打招呼,透着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熟络。苏宝珠跳下马车,张伯好啊,李叔怎么瘦了?王哥成亲啦……和老家院们说笑一阵,又让车夫招财去碧琉楼包场子,晚上好好给大家伙接风洗尘。一一交代清楚方提裙进门。王铎低声道:“碧琉楼一桌价格不菲,包场更是要翻一番,有必要去那么贵的酒楼吗?找个寻常的馆子足矣。”苏宝珠道:“风里来雨里去,他们很不容易。多花几个钱没什么,重要的是让干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