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你的。”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看着她被风吹得起舞的长发,我一下子又想抱抱她,我鼓起勇气抱了她,这是我第一次抱她,感到身上很温暖,心里有着一种游动的喜悦,但我一想起以后很难再抱到她了就把她抱得像一个可怜的孩子。“我不想你走。”我说,那时我几乎像在恳求她了。她不说话,只是靠着我的肩膀,我闻到兰花的清香。就这样,一直到太阳混账地落进对岸的高楼里。送她回去的时候我们没有说话,我和恋子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分别的时候,她对我说:“好吧,我到家了,你快回去吧。”我不回头地走掉了,我知道,恋子正在那个窗户看着我,我怎么可以让她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呢?恋子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她,我只是在家呆呆地看省区地图,猛然间看到桌上的照片,感觉就像心被掏空了一般,然后又被灌上冰凉的可乐,那些可乐在里面疯了似的爆出气泡,冲得我鼻子眼睛好呛,于是我关好门窗,趴在床上好好干了一场。晚上,高中的第一个晚自习。走进本部的时候我感到纳闷,这就是我出卖灵魂和肉体的地方?我将可乐罐子扔进垃圾筒时认得了几个字:“今天我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我为荣。”顿时感到无限光荣和责任感,捡起可乐罐就扔进了人工湖。屁的光荣,干嘛丢下初中部不管?弄得像民工的聚集地似的还说我们是最差的一届。远远地看到一座塑像,一匹似驴似马的东西作发情状,身上还装着两翅膀。下面的石头刻着一些单位和个人捐款的记录,然后用稍大的字体写道:飞马。我恍然大悟。然后找厕所时又发现一座塑像,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孔子,一身冷汗都吓了出来,我开始还以为是猫的塑像哩。教学楼分四层,高一在一楼,我所在的教室紧挨厕所,后来的日子里对这最有感慨。冬天还好,气味缩在里面不敢出来,但一到夏天,这气味就有如长江黄河连绵不绝,大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气魄。久而久之我们班的人却对这气味产生了感情,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学习效率特高。我呆在厕所里一下午可以背下整本历史书。教室里挺安静,大家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都纷纷作刻苦状,我猛地想起暑假里一些人对我说的话,说高中是一场残酷的战争之类。看来战争现在就开始了,那些家伙还只喜欢偷袭地干活,瞧那样子仿佛不一起假装刻苦就马上会被一炸弹活活砸死。还好猫和我在一个班,不然我当晚就想勒令校长给我办退学手续。“笛,那飞马你仔细研究过了?”猫问我。“啊,怎么?”“那是公是母?”猫就是猫啊!我愧由心生。“总之不是公的!”猫神情坚定。我不敢大笑。笑完了突然间就想起了恋子,不知她一切是否顺利,现在又在干什么。要是她和我一个班我他妈不至于现在这么难受,她现在就会给我递上小条子,告诉我那些课本上得写好名字或者要我把课本给她,明天就会包上漂亮的书套。她喜欢蓝色的书套,那上面还有很多五颜六色的小鱼,她总是喜欢那种包书纸。班主任走了进来,四十的样子,高瘦,眼睛犀利,颧骨很高。他说:“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老师……”他说话时面带笑容,我喜欢他的自我介绍,他告诉了我们他的全名,不像有些老师只说姓氏,仿佛像通缉犯的名字见不得人似的。他说下面来一个同学们的自我介绍吧。我最讨厌什么自我介绍了,你想想谁能凭这鬼自我介绍交上朋友?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为了制造气氛,同时让老师摸个底,看哪些学生他妈的器宇轩昂,哪些学生他妈的胆小怕事,哪些他妈的油腔滑调。我和猫就干脆趁机看看有没漂亮的女生。结果大大地失望,我想猫绝对有了转班的念头。在其中我注意到了一个男生,长得很壮实,高鼻梁,剑眉,穿着前卫。他叫玄。下课后,我坐在课桌上不知道干什么。我才不和那些假模假样的家伙搭讪呢。猫从外面进来时递给了我一个文具袋。我打开一看,傻了。满满的一袋子,全是笔。是恋子。那天晚上我心里乱乱的暖暖的,那种感觉奇怪极了,就像一万个人在我脑子里唱完了《卡门》又唱《千年等一回》。我一动不动地坐到放学,惟一记得的一句话是猫说的,他说,你给我两支吧。和玄是怎么成为好朋友不大记得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三个经常在一起吃早餐。玄的确很壮,他的胳膊有我腿那么粗,他家是武术世家,他从小就耳濡目染,什么刀枪棍棒他都耍得有模有样,但最擅长什么兵器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用红缨枪追杀别人也没见过他用蛤蟆功打架。玄也是脸皮很厚心很细胆子很大嘴很会说的男生,和猫聊起来滔滔不绝流氓相见恨晚。玄有些浑的味道,却喜欢一个女生喜欢了四年,虽然他另外喜欢的女生不断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