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顺皇帝的手指快速拨着佛珠:“朕若是不许呢?”“陛下会允许。”沈一杠从容迎视着永顺皇帝。“……”永顺皇帝一言不发地盯着沈一杠。他用力摩挲着沉水白奇楠佛珠,手里的佛珠快要被他捏碎,却依旧不能抚平他的思绪。身后是正在嘤咛的姜得豆和她身上似有似无的兰花香。身前是唯一一个能正面对抗九千岁且不落下风的能臣。永顺皇帝心里很清楚,其实,这个选择并不难做。只要他舍下沈一杠这把利刃。只要他任性一回不管不顾配合九千岁拆了沈一杠的西厂,重新回归被九千岁任意支配操控的傀儡生活。他能随时把心中唯一挂念的女人拥入怀中肆意缠绵。——只要他愿意。永顺皇帝捏紧了腕间的佛珠。他是真的想要谢兰兰。可他也想要夺回这属于皇家的万里江山。登基十三年了。没有一个权臣能对抗九千岁,先帝留的忠臣、皇家旁系,全都没能扛住九千岁的打压,一个接一个的覆灭。他不是没有扶持过别人,是没能扶起来。要么像谢家那样被九千岁除掉满门并且诬为佞臣,要么被九千岁所收拢而背叛皇权。整整十三年。大盛只出了一个沈一杠,甚至都不需要他特意派遣兵力,沈一杠只用自己的亲兵,以少敌多,便令东厂多次折戟沉沙。不说沈一杠对皇家有多忠臣。但沈一杠一定不会投靠九千岁。是这个在君弱臣强的乱世里,人心莫测,忠少奸多,某种意义上沈一杠是最能让他安心扶持的人了。有,且只有这一个。永顺皇帝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圆润温热的佛珠在永顺皇帝指尖滚动着,刮得他指尖都开始疼肿,永顺皇帝倏地停下动作。他把佛珠重重地丢到地上,快步下床背对着沈一杠和床榻。脸上挺了许久的笑容烟消云散,阴郁狂躁取而代之,连声音都溢满了暴戾。“把人带走!”“快滚!”他舍弃了帝王应有的威严端庄,近乎怒骂:“滚——”沈一杠用他那张毫无感情的嗓音说:“奴才领命。”“……”永顺皇帝口腔一热,险些吐血。奴才领命!又是该死的奴才领命!沈一杠掀开了帐帘,眉心紧皱。帐内凌乱不堪。明黄的床褥皱巴巴拧着,上面躺着姜得豆。作为一个有着卓然医学天资的人,沈一杠一眼便知姜得豆中了霍家的媚药,且在欲海中沉沦至少也有半炷香的时间。她的情况不太妙。药力融融香汗透,春娇入眼横波流。姜得豆身上的宫服已经不见,纯白中衣被汗打湿变得透明不足以蔽体,一眼便可窥至全貌。沈一杠甚至一眼就看到了她腕上灼灼如桃花的守宫砂,厚厚的裹胸布已经清晰可见掩住了内里春光。看见守宫砂,沈一杠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清白与否,并没有她的安危重要。沈一杠快速脱下护甲和披风,将披风搭在姜得豆身上卷住,随之将她打横抱起揽入怀中。怀里的人身躯滚烫,兰香极盛。她的脸埋入他的颈部蹭了蹭,沈一杠顶着风雪而来,通身寒霜,这让她深感舒爽,她起初只是轻轻地蹭,发现他身上的冷意很好地抵消了自己身上热度后,她逐渐用力,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沈一杠二话没说,转身下榻往外走。“你就为个女人!”永顺皇帝忽然转回身,看着沈一杠拥着姜得豆的身影,双眸赤红一片:“你就不怕朕撸了你的官职,让你此生报不得霍家之仇?!”沈一杠停了下来,侧身看向永顺皇帝:“你放弃了她。”“……”永顺皇帝怔住,脸色很难看:“朕没有,朕只是……”沈一杠没有打断永顺皇帝,只定定看着他。“……”永顺皇帝却说不下去了,半晌,他勾起嘴角,邪气地笑了下:“如果是你,你也会放弃她的。”“我不会。”沈一杠还是那副永顺皇帝最为厌恶的冰冷麻木神情:“永远不会。”不会放弃她。也不会像永顺皇帝一样身陷两难之境却毫无还手之力。永顺皇帝愣住,而后冷笑。沈一杠并没有要永顺皇帝相信什么,也没有和他争执的意思。“奴才告退。”行至殿外。沈一杠脚步缓了一下。周宝年察觉到他的动作,抬头看他。沈一杠饱含深意地往他拂尘上扫了一眼。“……”周宝年能在性格阴晴不定的永顺皇帝身边伺候这么久,自然是个八面玲珑的心思,他手下意识摸了摸拂尘,短短几瞬的功夫便回神,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