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回来了?”猴子们迷茫,它们等猴王回来,等了很久很久,等到都忘记在等什么。
孙悟空心里说不上的难过,他日盼夜盼,朝思暮想要回来的花果山,仿佛已经没了他的位置。如今的花果山没有猴王,它们仍旧是被勾了生死簿的那些猴儿,只是浑浑噩噩度日,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去摘果子、荡秋千、抓虱子。
“孩???儿们!”悟空振臂一呼,不顾有没有猴应答,“拿起你们的兵器,操练起来!”
一声高呼振聋发聩,与深埋记忆中的呼喊共鸣,久违又熟悉的感觉让猴子们蠢蠢欲动,一只两只取了兵器来,回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像要和天打架,那时候美猴王便弄了诸多兵器,教它们如何自保。
回到花果山的第一天,日子充实又美好,猴子得了个久违的好觉。
第二天也是如此,猴子们逐渐记起了些五百年前猴王的事迹,与他更亲近了些。
第三天,逐渐有些不是滋味,担忧师父教高翠兰武功,会不会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把人弄伤弄死了?会不会因此和八戒反目斗起来?这一夜辗转难眠。
第四天,心中担忧更甚,如今师父身边没个能劝住的人,若是犯了些恶劣的事,被天上的知晓,会不会有责罚。这一夜,猴子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师父是寻常人的样貌,身后跟了一群妖怪,有的重伤眼神胆怯,有的耀武扬威,一路走啊走,走到一尊大佛前,师父突然双臂用力一抬,恢复了夸张的金刚模样,指着金佛说:“这位置该换人坐坐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僧人被降下罪罚,一座山将她住,她吃力托着高山向他求救:“悟空救我!”
但是没等他动手,师父托举成功,竟反将山扔向金佛,金佛被压在了大山下只露出一个佛头。师父拽着他来到山下,嘻嘻哈哈地说:“徒儿,为师替你报仇了!”
“……”悟空惊醒了。
东海夜明珠
你早说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冤大头不就完事了!现在要那颗夜明珠还来得及吗?!
所谓梦境,乃是内心根本的映射。
在五指山下的那些年里,也做过类似的梦:逃离五指山,闹上灵山雷音寺,一逞威风。
可真离了五指山,心里恨归恨,却也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时候猴子也很好奇,师父不过是有些蛮力,归根结底还是个凡人,为何面对任何妖怪都不惧怕,他有大闹天宫的能力都还会先掂量下彼此。
不知怎地,他觉得,若是师父,没准真可能干得出翻天覆地的祸来。
“猴儿们。”悟空穿着猴子们存放在宝箱里尘封多年的战甲,威风凛凛自有当年风采,可……当年已是当年,如今他便是留在花果山,也不过就是个猴王。
吃果子,抓虱子,一日两日是逍遥,一年两年是自得,一百年两百年如此,又有何意义?
“俺老孙还有任务在身。”他将战甲解下,又换上了师父所赠的僧衣。
猴子不舍得,大王五百年才终于回来,这里的猴子们好不容易才从浑浑噩噩中重新拾起些当人的感觉,怎又要走了。
“大王都说那僧人强壮能捉妖,既然如此为何还回去?”猴子们围着孙悟空,都不希望他走,取经人没他不会被妖怪吃掉,猴子们没了猴王,却活得不开心。
悟空摸摸猴子的脑袋,说:“我本该待师父取到真经才可回花果山,是师父怕我惦记猴儿,才让我回来探望。师父虽武力极高无需护送,但菩萨另有交代。师父为我着想,我也不该叫她寒心。”
离了花果山,悟空前往长安去取假发,他来找手艺人时忘了化形,一路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竟没有人惊呼妖怪,有人说这猴儿真有灵性,哪个戏班子跑出来还穿着衣裳呢;也有人说,庙会还有两日,今年是扮猴戏吗;还有人不惧上前与他攀谈,问他是哪儿做的面具,如此逼真。
大唐民风宽放,百姓对任何事物的接受度都很高,路上偶尔还可以看见异国旅人,甚至还有黑皮肤的人,在大唐唤作昆仑奴。
在这样环境下成长的师父,也难怪适应不了境外百姓异样的神情,她在大唐是高僧或者是“高僧”,到大唐外就成妖怪了。
“哟,猴公子,来取头发啦。”做假发的手艺人看见那穿着衣服的猴子过来,主动招呼了声,俨然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喜欢戴猴面具的普通人。
悟空觉得好玩,这也是他在人间少有的待遇。他和师父相反,到哪都是吓人一跳,叫他妖怪,到了长安反而是称呼他“公子”了。
“可是做好了?”悟空学着人样作揖,到柜台问了句。
掌柜地笑着将一个精致的盒子取出来打开说:“好了,好了,寻常做假发都是寺庙里剃度几人的量凑一顶,发质发色有参差,就算染了色,也难免下次。你给的这把头发,发量充足,发质又好,而且还出自同一人。容我好奇,是哪家的大小姐当尼姑了?”
“神奇,好看。”悟空觉得神奇,认识师父之前还不知晓这世上竟有人能做假发,和法术一样的神奇。
他新奇地将假发戴在头上,引来店家一阵笑声,问他:“猴公子,原来你还是只母猴呢?”
“不是俺老孙戴,是给师父定的。”悟空一边摘假发一边解释。
“你师父也是只猴?”店家继续调侃。
“师父不是猴。”悟空想了想,“师父是人,在你们人看来是挺美的。”
店家觉得这人有意思,扮猴子扮得挺认真,店里也没其他客人需要接待,便又问:“我们人看来,那你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