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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世民跟着崔仙芝前来码头送别青云道长时,却难掩眼中的深深担忧,
“道长这回奉召前去,恐怕会被官家留在汴京,晚辈听闻林灵素奸诈狠辣,却在京城一众道士中最得圣心,您到时一定要谨言慎行以保全自身啊。。。早知是这个结果,我当日或许不该去求您的。。。”
说到最后,声音也有些沉重起来,青云道长这回得了个“神机妙算”的名声被皇帝赏识,还不知京城那帮道人会如何忌恨对付他。
只恨自己疏忽了,当日只顾着请对方利用名望出手设局,却没料到,那个昏君竟会让青云道长去京城。
他以为,为万人而牺牲一个人,同样是不仁。
青云道长打断了他的话头,抚着白胡须呵呵笑道,
“施主这就有所不知了,贫道生于江南,长于江南,又因要遵守师父的嘱托,在江南道观活到了六十七,早盼着能躲一躲这湿漉漉的梅雨天,往天朗气爽的北边走走看看了!若非与施主有缘,贫道又岂会得此大机缘?”
他越是这么说,李世民的眼眶越红了。
青云道长伸出瘦削的手,虚虚指了指他的眼睛,
“今日这般模样,倒是更像那个人了。请施主务必牢记当日我说的话,二位请回吧!”
说着,伸手招呼道童小徒弟先去船上,随后泰然朝岸边横着的木船走去,李世民急忙提着吃食追上去塞给他,叮嘱着路上要注意的安全事宜。
崔仙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们的身影,青云道长到底在跟时明打什么哑谜?他嘴里的那个人,又是哪个人?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大步赶上去,面色肃然看向老人家,
“道长此番赴京,能早日回到宜阳自然是最好的,但官家如果开口要把您留下来,您千万不能推辞!以我当日对林灵素那帮妖道行事的了解,您如今必已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到时一举一动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抓住把柄大做文章,时明说得对,切记要谨言慎行呐。。。”
说着他取下肩头的包袱,又拿出一枚品相极差的玉佩,双手递给青云道长,
“晚辈还要麻烦您帮个忙,舍妹过些日子就要生产了,我无召不能私自回京,劳烦您到了汴京把这包袱转交给朱雀门州桥南边的刘记酒楼掌柜。这枚玉佩也请您收下,往后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带它去找刘掌柜。”
李世民瞟了眼那枚玉佩,暗暗猜测着对方跟刘记酒楼的关系,这家酒楼的背后,想来就站着崔知县的后台吧。
青云道长收下包袱,却用手推回了玉佩,
“世人常言江湖险恶,今日贫道听你二人之言,却好似京师才是那龙潭虎穴一般。放心吧,我那徒儿身手极好,这趟必然出不了什么大事的,就不劳崔知县消耗人情了,二位快些回去吧。。。”
崔仙芝执意要把玉佩塞给他,恳切劝道,
“道长这回是为了替宜阳百姓出头才招惹上宫中的官家。晚辈身为宜阳父母官,无论是为了答谢,还是为了尽责,都应当尽力护您周全。您放心,这玉佩消耗不了人情,实不相瞒,宫中的刘婕妤正是晚辈的亲妹妹,林灵素对她多有忌惮讨好,请您一定要收下防身。”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知晓此事的人不多,还请道长代为保密,以免有心人寻她麻烦。”
青云道长立刻承诺道,“崔知县请放心,贫道自会守口如瓶。”
崔仙芝固执得很,青云道长怎么也推不脱,为了早些脱身只得收下了玉佩,边跳下船边嘀咕着,
“这属牛的,果真是犟得没边了。。。”
李世民顿时了然,原来如此。他先前思来想去,那位官家先前既能做出公然授意污蔑忠臣之举,又把一□□党提拔到主管朝政、军事的最高位置上,朝中还能剩下哪个不同流合污的重臣,能护住崔知县这样的直臣?
但对方如果是后宫嫔妃就说得通了,对昏聩君主而言,枕头风向来比大臣的话管用多了。
宫中佳人万紫千红,刘婕妤肯冒着失宠的风险帮崔仙芝,而不是责怪他“胡来”,倒也是一名奇女子。
可他仍然没搞懂,崔仙芝有个妹妹是宫妃一事,为何“知晓的人不多”?
四月的富春江闪着粼粼波光,垂柳洋洋洒洒的青丝随风悠闲飘荡在岸旁,今朝风日是如此惬意,岸边两人的心情却很沉重。
直到远方那叶孤独的小舟再也看不见影子,李世民才默默跟在崔仙芝身后往回走。
黯然销魂者,离别而已矣。
这时,崔仙芝主动邀请他到一旁的送别亭里坐坐,刚坐下,就单刀直入发问,
“时明,你可知朝中那些人,为何猜不到我的后台是刘婕妤?”
李世民知道,对方今日当着他的面提起刘婕妤,现在又主动告诉他个中缘由,已然是把自己视为了心腹之人,忙坐直正色道,
“不瞒崔官人,方才学生已悄悄猜过缘由,但没能猜出来。”
崔仙芝脸上淡淡笑着,眼中却溢满了忧伤,李世民从没见过他这般神色,暗忖着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忙劝道,
“若不方便谈及,还是。。。”
“因为,连我也没见过她。”崔仙芝已经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