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已经有了推辞。现成的,借来用就行。说道:“不敢。为婆母下厨作羹是我本分,岂会推脱?只是确实略有不便。祖母六十大寿将至。我知道后,当日便在佛前发下心愿,要为祖母手抄无量寿经一卷祈福祝寿。经文繁浩,祖母寿诞又紧,每日虽勤加抄写,进度依旧有限,早晚赶工,一刻也不敢懈怠。若祖母寿日至,而我佛前所发心愿未能及时做到,恐怕有违初衷,是为不圆满。”
“另,还有一桩,”小乔顿了下,又道,“实在是我为表一片诚心,当时又发愿,经书未成,我便茹素,身也不沾荤腥。庖厨荤腥之地,我此刻出入,恐怕不洁。恳请婆母体谅。等我加紧抄完了经书,再来婆母跟前行侍奉之事。”
小乔说完,便低下了头。
她笃定,她搬出了徐夫人这尊大佛,朱夫人就没法再强迫自己了。
洛阳如今兴佛。据春娘打听的消息,徐老夫人也拜佛。她为老夫人抄经书做寿日贺,为她祈福,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果然,朱夫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房里静默了下来。片刻后,小乔终于听到那个姜媪勉强地道:“既如此,你且去吧。”
小乔朝朱夫人再叩,起身告退。回到自己的屋,换了身宽松的家常衣裳,趴在榻上,想起刚才魏劭母亲的脸色,有点想笑,又有点愁烦。
经书她倒不愁。
她的上辈子,算是长于诗书之家,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耳濡目染,自己小时起也学书法,坚持了十几年,能仿一手极漂亮的赵孟頫小楷。因为先天体弱多病,二十多岁时,终于不治而去,也不知怎么,醒来就成了现在的小乔。之前在东郡,出于打发时间的目的,陆陆续续,在帛缣上抄过一卷如今极受信众追崇的无量寿经。时下书籍珍贵,出嫁时,顺手收拾就带了出来。用作老夫人贺寿的话,过两天拿去装裱一下就行了。
她犯愁的,是今早朱夫人的刁难虽然被她借老夫人的寿诞给挡掉了,这借口也还能再用上些天。等徐夫人寿诞过去了,到时候,魏劭母亲要是继续和自己过不去,又该如何应对?
想到往后,接下来的日子要是一直就这样活在和魏劭妈的你来我往里,小乔顿时觉得了无生趣,眼前一片黑暗。
……
几天后,小乔出了趟门,去城里的一间裱红铺装裱。
其实,以魏家的地位,完全可以叫铺子里的人过来的,但这是送给徐夫人的寿礼,哪怕已经做好了同样也要被徐夫人不待见的准备,小乔还是希望能尽量把东西裱的完美一些,自己亲自去铺子里,无论是纹案还是配色,有更多的选择余地,所以这天午后,派人去东屋那边说了声,吩咐备车,自己就出了门。
这是她头一次出门。
渔阳城相当的大,经过魏家三代这几十年的守治,仅仅城中户口就达万余,人口更有数十万之众。街道两旁房屋紧挨,车马人流络绎不绝,南北货物无不齐备。
城里手艺最好的一间裱红铺,位于城东的一条街上。因为街面狭窄,路人又多,小乔让马车停在了几十步外的街口,自己在春娘和另个侍女的陪伴下,进了铺子。
她容貌实在出挑,这样不过走了几十步路,便吸引了许多的目光,路人纷纷朝她看来,还有过去了也要回头再看一眼的。
小乔进了铺子,虽没表身份,但掌柜自有一双识人的眼,见她年纪虽不大,也就十四五的样子,却做妇人打扮,衣饰严美,貌美令人不敢直视,必是城中那家大户的新妇,态度十分恭敬。等小乔取出抄好的那卷帛缣,展开,掌柜见到字,眼睛一亮,赞道:“我生平裱帛无数,头回见到如此高致妍雅的字,不知出自何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