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孤仪终于对她滋生出一点除了嫌恶外旁的情感。
感激。
他感激她。
救了他一条命。
救了他的姑娘一条命。
府门是深阖的。
门外有马车哒哒离去的声响。
那是他养大的姑娘,他后来想娶为妻子的女人,此刻正在远离他。
往后,更会离他越来越远。
几乎是瞬间的决定,他要解了与她的反噬。
他不是没历过生杀,更不是未见过死亡。
相反,他上过战场,血肉模糊里近距离的格斗;他坐在庙堂那张最高的座椅上,谋算间夺人性命。
他杀过人,也被刺杀过。
但都没有这一次让他心惊。
毫无征兆,片刻间一条性命就随风消散,徒留这地上一滩血迹。
他并不畏惧死亡。
在这之前,甚至觉得若能与萧无忧共死,也是他的福气。
他和她,就该如此,爱恨都缠绕入骨子里,生死都该在一起。
然而,当他真切地感受到一个鲜活生命在弹指间流逝,他从心底生出恐慌。
他想起不久前看见的从府门前经过的车驾。
清风掀帘,她尚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婉转浅吟低笑。
而这一箭射来的时候,她又在做什么呢?
她在甘露殿侍奉她有病的兄长?
她在勤政殿帮忙理政?
亦或是同她如今心爱的男人在商量来日岁月?
二月春风微凉。
地上血腥缭绕。
雨后日光还很微弱,从院外落进来。
山头斜照却相迎。
温孤仪一步一趋,走入府中那间密室。
密室中是他云游在外,实际被他软禁起来的师姐,苏眉。
“师姐。”他跪在她面前认错,“您帮我一把,将反噬解了。”
苏眉还记得,她被他带入府的那天。
他说,“师姐,我不会让七七找到你,你休想帮她解开反噬。”
半生活在方外,清灵如山上雪的人,看伏地的同门,半晌沉默。
“我带她重活一遭,初时自是为了弥补。但是今日看来,仿若是错的。即便她因我而得新生,她也先是她自己,她有她的道。”
苏眉叹,“该早悟兰因。”
翻遍门中典籍,索性寻得只言片语。
道是这世间逆天改命,有违道法自然,总需代价。
何事无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