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夜没睡的不光是南荣慎,还有温蓉蓉。
她连夜重新制定了计划,成败在此一举!
今天百姓集结城门两侧,夹道送军,这是历年来的惯例。王公贵族,朝中重臣,则是都在城门之上站着,以身份和尊位来排序,算是替君王送军。
今天城门之上为首的正是安栾王秦安,距离秦安不远处的,便是拿了帝王手谕,端正立于城墙之上的温正玉。
大军开拔宫中专门命天命师算过了时辰,八月初九,卯正二刻是最佳的开拔时辰。
但是卯时一刻,全体大军已经全部在城外集结完毕。自城墙上望下去,黑压压的兵将绵延数里,各军各营列队整齐划一,军需日用的车已经先行,所有士兵都在等待吉时。
为首将领足足几十人,尽数身着铠甲全副武装,连胯下的骏马都戴上了头甲,暗沉沉的黑色甲胄,在这天光尚未泄露的天地之间,蕴藏着难言的肃杀和沉重。
战争从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是风光回归还是马革裹尸,亦或者在兽潮之下化为肉泥,都是属于他们这几万人不可预估的未来。
夹道的百姓们起先还压抑着,但是随着大军开拔的时间临近,送子送夫甚至送父上战场的百姓们,人群之中斗笠之下,便有忍不住低低的抽泣传来。
悲痛是能够感染的,越是普通的出征百姓,回来的几率便越低,战场上何止是刀剑无眼,他们对抗的可是魔族,是能令天地震颤地龙翻身的兽潮。
寻常人大部分有去无回,九死无生,更别提那些签了驭灵契的奴隶军。
渐渐地,悲痛的哭叫声此起彼伏,若是不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哭上一哭,入了冬,到了过年开春,很有可能他们连家人的尸首都收殓不回,连叫一声亲人的名字都再没有机会。
这是每一年,都会重复上演的悲剧,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在人群中不断地响起。
列队的士兵未必能够听见自己家人叫自己的名字,但这是历年来送别的一种约定俗成的仪式。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说法,便是亲人的叫声,能够将客死异乡的孤魂带回家乡,将士们听了亲人的最后一声叫,便纵使是尸骨无存,英魂也不至迷失归家之路。
时间一点点地逼近,大军开拔在即,送别的战鼓咚咚响起,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城墙上面的贵人们,其实大部分无法与这城下的百姓们共情,他们见惯了每一年的离去和归来,更在意的,是谁会在归来之际享尽荣华,下一年和他们一起站在城墙之上,隔着悲喜送别大军。
而温蓉蓉也站在这些贵人们中间,听着底下百姓们压抑的哭声和叫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但又塞着什么软绵绵的无力。
她何其的渺小无能,半点也无法抚慰这些人的悲痛,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自己不至于沦落为这悲痛的一员。
她要先设法保住自己,再保住家人。
她站在温正玉身后角落处,看着城门口骑跨于马上的军将们,心中生出一种崇敬肃穆之情。
这是真正保家卫国的将士,他们背负和承载着的,是属于亲人的生命,亲人的安危。
她突然就想放弃她的计划,因为……她觉得身着战甲的南荣慎,实在不该沦为她的工具人。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认不出哪个是南荣慎。
军将们的铠甲,武装到头顶就算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把脸都用铁面具给挡住了!
能看得见路吗!干起架来视野也受限啊。
温蓉蓉当然不知道,军将门穿着这样齐全的甲胄,只是开拔之前的仪式罢了。真正行军,他们全部都是轻装简行,待会走出了二里外,就开始卸甲真的行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