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如慧给秦宁盛好面条,又取出一次性竹筷,递过去。秦宁笑着道谢,谦卑又懂礼。关如慧心中算计着怎么开口套话,这秦宁看似温和,实际心眼不少,带她到这四下无人的温室花园,无非就是想避开耳目。秦宁慢悠悠地拨弄着碗中拧在一起的面条,迟迟不动。关如慧自然不会在碗中放有毒物品,但有没有其他佐料,就难说,他不能冒这个险。关如慧见他不动,问:“怎么不吃呀?”秦宁道:“早餐吃过没多久,吃不下。”关如慧笑容微僵,心头直骂,吃不下,你现在才说,不诚心捉弄人么。现在没撕破脸,她也只得继续维持“好婶婶”的人设,况且该问的事还没问出来。温室花园中温度宜人,秦宁脱下羽绒外套,搭在靠椅上。他里面穿了件休闲的燕麦色羊绒衫,形制是高领,衬着他脖颈修长,下颚弧度优美。秦宁微微抬眸,直视对面的关如慧。“婶婶,爷爷的忌日快到了。”他的语气很轻,腔调柔和,情绪难以揣测。关如慧强扯出笑容,“是啊。”她全然猜不透秦宁提这事做什么。秦宁浅笑,“不如那天我们一起去祭拜,我想爷爷应该很想你们。”关如慧没答话。秦宁安静侯着,心底却想着原主的那些记忆,秦老爷子去世那段时间,原主过得很难。与其说他不争不抢,甘心谦让,不如说他心如死灰,一了百了。关如慧实在笑得很僵硬,她说:“好啊,一起。”反正口头答应而已。秦宁洞悉她心里想了些什么,语速平缓地步入正题。“正好请他做个见证,叔叔婶婶们替我管理公司,劳苦功高,我会好好酬谢你们。”这话让关如慧笑不出来了。“宁宁,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大伯和晖哥都是自家人,谈什么酬谢,况且是自家公司。”秦宁捏了捏微凉的耳垂,直言道:“双秦是我父亲一手创办,谈不上自家,我做为遗产继承人,我父亲拥有的股份应当转交到我名下,我才是双秦合法继承人。”关如慧有备而来,正愁没有机会套话,这就来时机了。“宁宁,你是不是听了什么话,被人撺掇利用,六年前是你自愿放弃公司股份,由几位长辈均分,现在公司正值上市关键时期,你突然矢口否认,于情于理怕是都不合适。”“你告诉婶婶,是谁在乱说话,他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给你看?”秦宁眸色深黑,目光注视关如慧,秀美的脸旁上没有丝毫慌乱,如旧云淡风轻。“是不是我自愿,婶婶心里应该很清楚。”关如慧脸色一沉,欲发作,但转念一想,当年一切协议流程都按照正规程序进行,任他秦宁翻个天,都找不到一处错漏。她抿了抿唇,笑说:“宁宁这是病糊涂了,都开始说胡话。”秦宁但笑不语,坦然又自信,像有什么东西支撑底气。关如慧本身疑心重,心中难免猜忌,是不是韩兆给秦宁看过什么,或者给过他什么当年的把柄。秦宁静观她脸色变来变去,满面惊疑,不禁微扬唇角。“婶婶,我希望我们能私底下解决这件事,诉讼过程劳心伤神,对我们双方都无益。”既然说开了,关如慧也懒得再演慈爱长辈。她起身整理大衣领口,神色嫌恶,“有本事你就起诉,看谁胜诉,谁败诉,当年协议走的是合法流程,你也是自愿放弃股份与遗产,今天拿来说事,不过是眼红公司上市,老宅估价高,想分一杯羹。”秦宁并不计较,说:“我们找时间带上双方律师,会一次面。”“老宅的所属也需要重新分配,按照遗产继承权,爷爷的一部分遗产,也应该由我代替我父亲继承。”他每滴答——带着葱花的面汤从一缕卷翘的发尾滴坠,落在昂贵的赭色羊绒围巾,沾满油花的汤汁在衣襟前,渐渐洇湿出一片暗影。预料中的面汤没有洒在秦宁身上。秦宁慢慢抬起头。他面前站着一个非常高挑的……女人?对方背对着他,大波浪卷轻扫过他的鼻尖,有点痒意。秦宁拿手挠了挠,复又拨开携着海盐冷香的长卷发,徐然站起身。他站直后,意外发现眼前这个人很高,比他高出近半个头,戴了一副简约墨镜,看不清全脸,但鼻梁高挺,脸部轮廓很优美,显得非常英气,有种特别的中性美。对方下颚粘着一粒嫩绿的葱花。那碗汤一滴不剩,全洒在她身上。秀发,围巾,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