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到了这个辫子,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或许可以让他投鼠忌器,帮她在春熙宫和宣和宫之间稍微圆融一下。想到这儿,阮木蘅胸间浊气微微一散,拿这个跟他交涉,对于笼络他怎么说都应该有一点胜算吧!过了两日,打听到周昙不值班,阮木蘅便将下午宫正司的事务推了推,不到酉时就回了女官院。稍作准备,换了身束袖口的常服,仍拎上之前要赠予周昙的桂花酒独自出去到院门想了想去宦者署的宫道与去宣和宫的并路,便折返回来将那极日珠的玉佩戴上。妥当了后再次出门。因早间断断续续下了一阵春雨,空气潮湿新鲜,不远处的东花园半空蒙了厚厚一层云雾,和着下面发出来的早枝,一白一翠,煞是清新。阮木蘅观赏了一阵,忍不住往里头绕行,到园子深处,见那春日也迟迟不发的桐树在高高的枝头展出几点新绿,在一众花木中丝毫不服输地傲然指向天空,便心情颇好地背着手仰着头去看。不期然却见到对面一抹熟悉的身影,却是许久未出宫的宁芄兰,此时正和她一样伸长脖子望天,两人抬头时忽然撞了眼,都怔了怔,尔后一齐微微笑了起来。阮木蘅走上前去行礼,看面前的人丰腴了许多,已一扫之前郁郁憔悴的样子,由衷地说,“宁贵人看着大好,精神多了!”宁芄兰淡然一笑,道,“听了阮大人的一席话,反复琢磨了两三天,便明白了若自己不争不拼,不为自己好好活,大罗神仙来也无用,只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什么指望都没有,什么也捞不着。”眼神闪出一点厉色,“莫遑论什么有仇报仇,有宠争宠了,这么想着就硬逼着强饭,渐渐地就好起来了。”笑说着便有点和之前不同的韵味,阮木蘅观之,不动声色地跟她拉开点距离道,“贵人能想得通便好,以后还要多加珍重自己,才能福祚绵长。”宁芄兰微微颔首,上下望了她一眼,见她手里拎着一罐酒,上前一步亲近地问,“阮大人怎么拎着一坛酒?要送人吗?”宁芄兰背后有宁云涧,在阮木蘅这里是是非之人,不能扯上任何关系,便委婉地道,“我一向喜静,在这宫里没有过多的往来,也就没什么要紧的人可送的,只是听紫霄说园子里白鹃梅开了,便和她们一道约好了赏景喝酒,让贵人见笑了!”既然是和别人有约,宁芄兰原本想多说些,也不好硬拉着,两人便就此错身告别。阮木蘅再次回到宫道,因耽搁了一会儿,日暮已西,担心太晚了去拜访落人口舌,便加紧往宦者署赶,快步到周昙所在的院落,不巧地被告知宣和宫里明路因风寒临时和周昙换了班,人现在不在住处了。只好悻悻地拎着酒罐子出来,亦步亦趋地顶着晚间吹起的大风,满心失望地往回走。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慢吞吞地走完宦者署前的宫道,急风渐渐也歇了。薄暮轻垂的皇城上空,绰绰约约地升起一弯弦月。阮木蘅驻足仰望,月光孤瘦沉郁,危危地坠在宫墙上头,仿若被拖拽住了一样,不由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换一手拎酒罐子,提脚继续往前走。走了半程,快要往左边岔路口转时,前头半寐的夜色中,却悠悠然行来圣驾的队列。阮木蘅正当路口,又不好撒腿就跑,只得慌忙退至路边暗处,垂头侍立。御驾缓缓走过,里头景鸾辞正好因为朝堂之事和皇太后争执了一番,从寿安宫填了满肚子气回来,烦闷得不行,信手挑开帏帘,恰恰地与以为逃过一遭而庆幸抬起头的阮木蘅看了个对眼。阮木蘅望着他们来的方向,用脚趾头都猜得到是从哪里来,不由暗叹自己霉运连连,鸵鸟似的再次深深地垂下头,希冀他们一刻不停地赶快过去。那轿子却不如她意,堪堪在她前头停下来,让她一顿好找的周昙在一旁掀开门帘,景鸾辞那张如冰冻三尺的寒脸便出现在她眼中。却也没有太多愠色,只上下刮了她两眼,说,“你拎着个酒罐子在这儿晃悠什么?”阮木蘅一时心虚,这里和东花园相去甚远,又已经是相反方向,跟他撒和宁芄兰那一套谎,显然不现实,便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一句利索的话。景鸾辞当下就起疑,“一向嘴巴伶俐直接得很,堵人最有一套,怎么哑巴了?你到底在这儿干什么?”阮木蘅索性一闭眼,心一横,说,“奴婢去岁酿了桂花酒,正好早春时间味道最醇正,便想着去宣和宫送给皇上,不想宫中无人,就自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