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只有一人曾经唤过。他眼睫轻颤,蓦地发觉,缠绕着周长明的灵丝之中,已经隐隐透出不详的黑气。若放任不管,不久验灵石就会发觉异常,届时周长明必死无疑。杀伐果决,将一切威胁铲除于萌芽,本是他身为墨刑司首的职责。换做以往,他绝不会有分毫犹豫,可是如今……蔺楚疏闭上双眸,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澎湃的冰系灵力自他眉心汹涌流泻,在前额不远处凝成一束桂冠的形状。仔细观察,丝丝缕缕淡红的线条正在其中盘旋缠绕,逐渐与灵力融为一体。而与此同时,周长明扭曲的神色也变得轻松。缠绕在他身上的灵丝飞速退回,色泽随之恢复了鲜红。“这是……灵契?”溯萤脸色连变。她本以为是蔺楚疏临时变卦,意图打断验灵过程。可他释出的灵力分明没有干扰到她,而是通过血脉的呼应,直接影响了昏迷的周长明。这种现象只有唯一的解释,便是二人通过精血与灵力的交融,达成了灵契——但这究竟是何时发生的?此言一出,在场的众弟子也面面相觑。所谓灵契,是存在于不同种族之间的特殊羁绊,它成立的要求十分苛刻,且一生仅能缔结一次。这等攸关未来成就的大事,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御史,如你所见,”蔺楚疏忽然冷冷道,“本座带走自己的灵仆,鸣玉坊理当无权干涉。”“……没错。”溯萤悻悻地收回验灵石,俏丽的面容略微扭曲。她当然知晓,蔺楚疏并未说谎。灵契的缔结,双方必须对此心甘情愿。且主动缔结方作为灵仆,需要献出精血,另一方则须以灵力认证。换言之,若非那只蜃魅主动要求,蔺楚疏也绝不可能勉强它。但它为什么要这样做?蔺楚疏又怎会轻易答允?“事发突然,即使这只蜃魅确定未感染,此事也必须上报鸣玉坊与归墟才能定夺。”溯萤福身一礼:“路途劳顿,还望仙尊海涵。”……自从验灵石带来的痛楚消退,周长明就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汪温水中。全身的伤痛都被抹平,甚至连进入游戏以来就萦绕不散的疲惫和虚弱,也减轻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他在阵阵轻微的晃动中醒来,睁眼便迎上秋声缈直怼鼻尖的脸孔:“哎哟喂,你可算是醒了,都睡了整整三天三夜了!”之前周长明昏迷着,对验灵的过程当然一无所知,但濒死挣扎留下的痛苦却格外鲜明。此刻劫后余生,他在喘息之余,更添了几分不可置信。眼前这人看上去对他全无敌意,甚至还多了几分亲近感,他定了定神,才勉强开口:“我没事……咱们现在这是在哪?”“在前往鸣玉坊的路上,”秋声缈一把搭住了他的腕脉,又递来一杯茶,“先让我瞧瞧,唔……脉相稳定,理应没什么大碍了。”“多谢。”嗓子实在干痒得难受,体内也如同火烧,周长明接过茶杯,颇为急切地饮下。他注意到自己应该正待在一辆马车上,但说是寻常马车,又显得不太合适。毕竟车窗外的风景闪退如电,甚至带出了串串残影,可见行驶速度之快。“我们乘坐的是魔族特制的破风辇,速度甚至能超越一般修士的御剑飞行。否则魔界疆域广大,若要徒步赶到鸣玉坊,不花个一年半载几乎不可能。”秋声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香梨啃了起来,并朝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呶,师尊就在那边修炼呢。话说我当真很好奇,你是如何说服他与你签订灵契的?”周长明立刻将喝进嘴里的一口热茶呛了出来。蔺楚疏……他竟然真的顺势而为了?那时自己借助秋声缈的灵力,打通技能树是其一,其二则是偷偷存下一部分灵力,用于输送精血。之前他在游戏里绑定的身份,要么与蔺楚疏是同族,要么压根没有实体,根本不能缔结灵契。所以这次他特地存了个心眼,借着送药的由头发出缔约,将决定权交到了蔺楚疏手中。他原本仅仅打算用灵契做投名状,让蔺楚疏对他更加放心,却没料到那人居然直接与他定了契。周长明实在想不通缘由,心跳又快得厉害,眼神忍不住飘向了不远处的白纱帐。柔软的帐幔被风吹起涟漪,时不时露出那人惊心动魄的俊逸轮廓。经过调息,蔺楚疏的脸色比起初见时已经好了很多,不再那般灰败,而是透出玉质的莹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