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人人都知丞相千金是体弱多病,但未曾想到是残疾。残疾,在文朝,又或是说无论在哪朝,都是会获得别人异样眼光的存在。这样的女子要是被派去别国和亲,也是会被视为不祥。“窈窈!”事到如今,温平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他这个女儿虽看着软弱,但内心里很有主见。温丞相自认是不怕掉官职,他只怕自己这放在掌心疼爱的唯一女儿成为别人的茶后谈资。又或者是无论在哪儿都得到的满满目光,同情,嘲笑,讽刺的,他统统都不想看见。“爹爹,我没事。”温扶桑朝他淡淡笑了笑。她想:说出来也好。这从来就不该是耻于说出口的事情。每个人都像是盛夏傍晚天色上的一块晚霞,大部分的绚烂是大部分人的,总有人是深浅交接的那部分。无法选择却又是必须存在。“小姐?”月白把手在温扶桑面前挥了挥。自宫宴结束后,她家小姐就一直是魂不守舍的样子。适才在回丞相府的路上,不止她,夫人也问过好几遍了,偏偏小姐还总说自己没事。“月白,”温扶桑坐在床边,“我要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可月白一点都不觉累。”月白不敢离开,有些惶恐说道。温扶桑却笑了笑,语气一如往常温和,“回去吧。”月白没走,和温扶桑相看好几眼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小姐,你别理她们说的。在月白心里,小姐你还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温扶桑有些失笑:“月白你何时看过你家小姐在意旁人的看法了?”她说话缓缓,“别人的想法我们从来都是控制不住的,只要我们自己不在意,那无论怎么想都是她们的事。”说她残疾也好,论她为了不去和亲出此下策也罢。前人云,一笔可抵三千剑。可现在倒好,是一唇可抵三千剑。如此柔软的部位却往往带给人最冰冷的感受。“好。”月白自是听信她家小姐的,她替她关上了门。温扶桑走到屏风前的桌边,俯身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屋里陷入黑暗,只有一边地上的月光在屋内静静流淌。突然,窗边传来了一声响,闷闷的,重重的,像是有人拿石子砸了一下。“谁?”温扶桑本能地轻问了一句,没等听见回答,她就准备摸黑走到门口,打算开门叫人。她走得艰难,也没听见窗边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在她手搭上门的那刻,温扶桑感受到耳边掀起了一阵风。她下意识转过身,心脏一下就提到了心口,但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来人捂住了嘴。“温扶桑,是我。”在文朝,女子的名字是不能随意喊的,尤其是出自权贵之身。而同样也是在文朝,能这么肆无忌惮说出她名字的也就只有今夜湖边的萧季和。萧季和是翻墙进来的,他可不敢让温扶桑去叫人来抓他。可受了惊吓的人哪里能注意听见耳边的动静,更莫说他用的是气音。这对温扶桑来说,是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唇形。她双手使了全力捶打着他,她说不出话,嘴里就不住的发出呜呜声。萧季和无视她那像猫抓似的力气,俯身贴近她。在她的耳畔边念了好几遍她的名字,可她的呜呜声却一直没停过。他听得恼了,唇离得她耳朵更近了,加重语气恶狠狠道:“不许发出声音了,不然我就亲你。”温扶桑不知是被他的语气还是被他的话吓到了,一下失了声,安静了下来。“萧季和?”温扶桑抽抽噎噎的,“是,是你吗?”“嗯,是我。”萧季和应了声。他松了手,侧身倚靠着门而站。“噢。”温扶桑慢慢地点了下头,软着嗓音道。她不问他怎么来的,也不问他为什么来的。明明说的不算相识,可不知道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还是怎么回事。至少现在,她毫不介意他突然闯入了自己的屋内。就像三年前的那个张扬少年毫无预兆地一瞬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一样。两人就无声地站着,他看着她,而她低头不知道在看哪儿。终于,萧季和先开了口:“温扶桑,你有心悦的人吗?”“嗯?”温扶桑愣愣抬头看他。其实两人都隐于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脸,却无端觉得他也正在看着自己。于是趁着黑暗,少女的脸悄悄红了,她垂目不语。同样趁着黑暗红了耳朵的少年却鼓足勇气,他说:“没有的话,我娶你吧。”温扶桑红了眼,眼泪不禁滴落下来,划过月光照着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