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年二三月间就起航广州的澄心本应该再早一些回来,哪想到当她亲自抵达了那南方港口之后才发现,在此地做生意可没那么容易。
先得在此地混开个局面之后,才好跟人谈论价码,否则她们便只是从北方来的肥羊。
想到安定公主想要的并不仅仅是南方海路之上驯养信鸽的办法,还有这往来沟通数地的广州市场上能派得上用场的货物,她更不敢从中懈怠。
“你也别绷着个脸了。”澄心温声开口,示意头一次来到关中的阿左放松一些,“公主不会觉得我们这是回来晚了。为了防止耽误时间,我们也先将货船停在了青州港口,趁着公主回返长安过年前来报信,总算能早两个月出现在她面前。”
“那嶲州商人带来的粮种虽然米质太硬,和辽东新米比起来缺了香气,但正如他所说能做到耐旱且早熟,对于公主来说必定有用。还有那海岛白叠,用来填塞衣物确实保暖效果绝佳,想来公主也有兴趣。”
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那件冬衣,脸上露出了几分安抚之色,“海航本就耗时,在我等起行的时候就应当心中有数。何况,公主今年在辽东助力愈多,也总不会有什么麻烦事,非要你我来解决,是不是这个道理?”
阿左听到这里终于放下了心。
当车行在长安城中的时候,他也终于完全放下了包袱,像是个刚刚进城的乡下人一般直接坐到了马车的外头,用一双满是好奇的眼睛打量着长安城中的一砖一瓦。
这里……就是大唐的都城啊。
何止是与辽东大为不同,就是那商贸发达的广州也远远不能与此地相比。
忽然之间,他瞧见了街上的人都朝着其中一个方向涌了过去。因求知欲作祟,他连忙自马车上跳了下来,朝着一个路过的行人攀谈发问:“那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那行人止住了脚步,朝着阿左身上的古怪衣着打量了一眼,但还是答道:“你不知道吗?安定公主因平定吐蕃吐谷浑战事敕封上柱国、辅国大将军,在备礼册拜之后要以天家羽仪相送,乘坐辂车前往太庙,那头的车马即将起行了,我等自然要去看个热闹。”
他一边继续往前,一边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提醒:“喂!这场面可不多见,你这个外乡人若是有时间,也不如来一并看看吧。”
阿左愕然回头,正对上了澄心从车窗中探出,同样写满了震惊的脸。
澄心满肚子的疑惑,险些以为自己不是出海航行了十个月,而是两年甚至更久。
什么叫做,平……平定吐蕃吐谷浑战事?
可安定公主,她不应该是从辽东回来的吗!
第192章
澄心自觉自己也得算是个稳重之人,否则安定公主也不会将海航广州这个重任交托到她的手中,但在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面前,她若是还能保持住岿然不动,那她觉得自己可能都能去当宰相了。
“我们现在该当怎么办?”
听到阿左朝她发问,澄心只思量了须臾便答道:“他都将你称为该当见见世面的外乡人了,不去看看也说不过去——我们走!”
马车旋即朝着人潮流动的方向跟了过去。
只是在靠近朱雀大街北部之时,车就已完全走不动了。
澄心直接让车靠在了一边,自己与阿左一并跳下了车,穿过拥挤起来的人潮往前挤去。
当他们行到皇城东南隅的时候,正看见自皇城以东的大道之上,辂车仪仗在人群的簇拥之中徐徐行来。
他们来得显然正是时候!
自蓬莱宫含元殿临轩接下册书的安定公主,恰在此时,于鸣铙鼓吹的护送之下,前来这头皇城的太庙告祭拜谒。
这等热烈的气氛里,天公好像也为之作美。
朝日的彤云落在这皇城城墙之上,被反照出了一抹更为鲜亮的颜色,铺在了辂车之前,连带着随行羽仪也被点上了一层橙红色的暖色。
远处的蕤宾之钟与太和之乐好像还并未停止,以一种欢送的姿态变成了此地的背景音。
但更为鲜明的,大概还是此时越发围拢过来的鼎沸人声。
若非蓬莱宫的建成,让大唐的朝会之地从原本的皇城搬迁到了那头,安定公主在受册完毕之后,本无法被这些长安城中的百姓看到这样的一幕场景,现在却让这些本就好奇于这位小公主的大唐子民得以一见。
辂车之内,身着正二品朝服的安定公主面不改色地望着前方。
或许是因为数次出征的缘故,哪怕她面容尚且稚嫩,也自有一派不怒自威的肃杀之气,让这出簇拥在旁的羽仪,竟有些像是护送主帅出征的军旗仪仗。
不知道该不该当说是巧合,澄心觉得安定公主的目光好像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朝着她与阿左所在的方向投了过来。
也便是在此时,她听到了一阵猛烈拍打翅膀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你把它放在车上不就行了,带过来干什么……”澄心很觉无语地朝着身旁人看去。
阿左挠了挠头:“我忘了,我光顾着想,这是我们带给公主的礼物,不能给弄丢了。”
放在车上多不安全。
这出册命典礼的围观之人不在少数,他们刚下马车不久,那头就停满了类似缘故被迫止步的马车,谁知道会不会有浑水摸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