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初发现一个有趣的情况,周彦川虽然怕辣,但很可能向往这种味道,想吃又不敢吃,只能巴巴地望着,有点可怜,也有点好玩,和萨宾娜想吃肉的时候是一副表情,委屈兮兮。他借着喝水掩饰自己快被逗乐的情绪。不一会儿,他们点的我能收养它吗?对于和周彦川住一间房这件事,陆允初除了诧异于宁若薇的未卜先知,倒没有任何不快。同屋又不是同床,跟以前在大学短暂住过的多人宿舍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当然主要原因是,他和周彦川的关系有所改善,说是一般朋友也不夸张。周彦川更不讲究,当年为了给母亲治病,把老家的房子卖掉,这些年回县里都是住酒店,有时是这家,有时是条件更差的。他吃苦吃惯了,随便换个什么地方还是好吃好睡,从来不挑。标间两张床,一张靠墙,周彦川见墙面上有些斑驳的污痕,便主动挑了那张,让陆允初睡靠窗的一边。酒店紧临马路,房间楼层也低,然而县城入夜后几无喧嚣,只偶尔听见些带着口音的说话声。周彦川白天开了几个钟头的车,早早躺床上,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他入睡前陆允初还在卫生间洗澡,大灯也亮着,一觉醒来整个房间幽暗阒静,只有洗手间的灯没关,一点光沿着门缝泻出来。他看了眼枕边的手机,原来还不到十点。旁边床位上的人包着被子裹成一团,不安分地拱来拱去,好像在来回翻身。“陆……”周彦川踌躇片刻后,试探着叫他,“陆允初?”“嗯?”那人立刻将被子拉下来,“吵到你了吗?”“没有,我自己醒来的,”周彦川睡了一个多钟头醒来,一时半会无法再次入眠,“你还没睡呢?”“没有。”时间本来就早,加之这里的条件比较一般,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潮味,陆允初始终睡不着,不停翻动。“睡不着吗?”“还好,有点早。”窗帘只拉了一半,县城没有灿烂的灯火,夜色沉如深海,连月光都不见,所以刚才陆允初留了洗手间的灯没关。周彦川翻了个身,侧对着同一间房的青年,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床头柜。“感觉还好吗?”他问,“今天在学校。”陆允初停止了扑腾,安静躺着:“嗯。”“你讲得挺好。”陆允初有一点意外:“你不是没兴趣吗?”“这是客观评价,”周彦川语带笑意,“不是从我的角度。”“周彦川,”陆允初也不再称呼他“周总”,自然而然就这样叫了,“你真的不爱学习吗?”“不爱。”“从来都不爱?”“嗯,”周彦川似乎想起什么,低低窃笑,“我小时候还干过不少坏事,把我老师气得够呛。”“比如呢?”“比如……上课前在黑板上画鬼脸,把板擦藏起来,还有抓个死知了放粉笔盒里,把我们班主任吓得不行。”陆允初噗地笑道:“然后呢?”“罚站,好几次一站站一天。”周彦川说起往事不仅全无懊恼,还带点引以为傲的意味。“那你之前是怎么想到帮着建学校的啊?”陆允初更精神了,“慈善的种类很多吧。”“不是说了吗,自己不看书和帮别人读书没什么关系,”周彦川悠悠地呼气,“读书还是重要的,对大部分人都重要。”“对你不重要?”“没那么重要,”他嘚瑟兮兮地说,“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我的运气。”“你觉得你是运气好?”“不止运气,还有实干能力,脑子灵活度啊,把握时机的眼光啊……这都不是书本上能学来的吧。”陆允初一下就笑了:“你还挺自恋的。”“你不自恋啊?”周彦川不以为意,“我看你更自恋。”“谁说的?”“可不是吗?有几个跟你一样在甲方面前拽了吧唧的,也就是我脾气好,”他的头枕在半屈的手臂上,“哎,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土啊?”陆允初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周彦川直白地讨论这种问题,而且是在两人共处一室的深夜。他不觉别扭,因为对方的语气中没有抱怨、没有讽刺,让他产生了坦诚相答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