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周彦川还没吭声,陆允初先发出疑问。“和人在白河吃饭。”刚说完这句,周彦川发觉一旁的陶谨突然停住脚步,眼神惊惶地盯着前方不知何处,他也顺着望过去。使陶谨神态大变的源头,应该是那个正一脸怒容朝着他们走来的中年女性。果然,她走到陶谨面前就停下了,狠狠剜了他一眼后目光扫过周彦川和陆允初,又落回到陶谨身上,指着他俩喝问道:“他们两个谁是你的男人?”周彦川和陆允初闻声俱为一震。你真的不介意?三人没来得及解释,女人亮着嗓门哭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妈妈哪里对你不好了,你宁可跟男人鬼混也不回家?”看出女人是陶谨的母亲,陆允初想告诉她这是个误会,陶谨已上前一步,抬起垂着的头,以歇斯底里的气势顶回去:“我才想问你,你有完没完啊?”他这一嗓子,陆允初也吓了一跳,难以想象看起来柔弱腼腆的少年有这样爆发的时候。“他们是捡到萨宾娜的人,跟我没有关系,你知道你都在说什么吗?”女人一怔,半晌无言。陶谨像被触动了特殊开关的机器,不受控制地从嘴里蹦出刺耳的词句,说得他母亲更加无地自容,近乎崩溃地掩面低泣。“你别逼我了好吗?”她喃喃地说,“我不知道,对不起我误会了,老师说你下午没去学校我能不急吗?你到底让我怎么办啊!”既然是别人的家事,也厘清了误会,陆允初和周彦川不便干涉,两人找个理由向母子二人告别。陆允初没开车来,周彦川载他回去。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不必陆允初细说,周彦川也能猜到:陶谨是个gay,背着家人去gay吧,又被陆允初叫出来,正好他母亲也找来。“我感觉……”车刚开出去一些,周彦川似有感触地说,“他不太适合养着萨宾娜。”车窗漏一点缝透气,陆允初没看他,也没搭话,斜瞥向窗外,额前的碎发被风撩开,偶尔碰到眼睛有点痒。周彦川也不再作声,从这里开回蓝湾,一路上尽是车流量大的路段,经了一个又一个红灯。车开进地下车库,上面的时间显示已超过九点,周彦川解开驾驶座的安全带,发觉身旁的陆允初仍一动不动,像睡着一样,只是双眼半睁着。“陆允初?”陆允初撤下倚在车门扶手上的胳膊,摁下安全带开关,抬眼与周彦川对视:“其实我和陶谨是一类人。”“什么一类人?”他说完猛地抓住关键所在,“你是——”“我是个同性恋,先天的。”陆允初立即推开车门,倒是周彦川回不过神,在原位呆了一忽儿,走下车时陆允初早到了他前方十几歩远的位置。从车库到电梯,再到两人的公寓门口,陆允初一言不发,周彦川更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这个话题。他以为陆允初把陶谨从gay吧叫出来只是出于对那个孩子的关心,万想不到他说他们是同类人,甚至不确定陆允初是跟着陶谨才进gay吧,还是他当时根本也在gay吧,碰巧遇到陶谨。想说点什么,又无法真正说出,周彦川被矛盾的情绪搅扰着,陆允初什么时候回了家也不知道,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在略显昏暗的廊道内发怔。他浑浑噩噩地掏出自己家的门钥匙。陆允初晚上的情绪不对劲,这点观察力周彦川还是具备的,好像就从他说了陶谨不适合养萨宾娜那句话之后。陆允初又在车库告诉他,和陶谨是同类人,是同性恋。周彦川琢磨着这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允初不会以为他对同性恋有看法吧?心里不踏实,他不想看到陆允初因误解而难受,可为了这事专门去找对方说明,又有点别扭,于是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我说他不适合养,不是因为他的性向。】想了想又补充:【我对同性恋没有什么看法。】但这两条微信发送之后,并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对话框最下面还是自己那两行绿色背景的文字。周彦川坐不住了,跑去敲对面的门,一边盘算着怎样提这碴能最大程度地化解尴尬。前一天晚上,陆允初心里的确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冲动之下暴露了自己的秘密。事后想想,他们两个就住对门,关系也在不断向着好朋友的方向发展,这种事情何须隐瞒。如果周彦川因此介意,不再同他往来,早知道晚知道都是一样的结果。不过周彦川一大早来找他,却是意料之外的。“怎么了?”周彦川开门见山:“你有没有看到我发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