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彦川没打算隐瞒,也不觉得这事值得在意,“我们碰巧遇见过两次,还见到了您的外孙女,很可爱。”柳母的脸色一变,双手反复揉搓,似乎再度陷入言语障碍,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然而这回周彦川也不搭腔,安静地等待她的反馈。他无心逼迫这个为难的老人,只是更不想被误解自己还有主动谈及过往的意愿。“清茹有没有跟你说过……”老人的声音不住打颤,“她已经离婚了?”“她没有说过,”周彦川一脸平静,完全不为这个消息吃惊,“我是听您外孙女说的。”“我就知道,我女儿她、她没办法对你开口……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彦川,”她拧起眉,加深了额头上的皱纹,“清茹一直爱着你,她当初……结婚三年才肯要孩子,因为忘不了你,她和我女婿也是因为这样总有矛盾,不断吵架。“我爱人身体不好,清茹不想让我们担心,去年她爸爸去世后,才决定离婚。”“阿姨,”周彦川差不多猜到她的想法,“过去的事,现在提没有太大意义。”“没有意义……”柳母自言自语地重复两遍,摇着头扭开了脸,“彦川,我以为你也深爱清茹,因为以前是你让我们改变了主意,连她爸爸那么顽固的人都说……彦川是个好孩子。”“我和清茹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过半点虚情假意,”周彦川淡淡地抿了下唇,“分手后我也有过一段很颓废的日子,我没有欺骗过你们。”“我不是指责你,”她慌张地说,“所以你怨恨清茹抛弃过你是吗?”“没有,我没有怨恨过她。”这句话,他对陆允初说过,不介意再在柳清茹的母亲面前强调一遍。“那你……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吗?我听说你们又碰面了以为是有缘分的,”柳母语无伦次地说,“清茹很痛苦,她那么痛苦还要带着孩子、孩子……你是介意玲玲吗?我可以帮你们带着玲玲,你们重新开始——”“阿姨,不要这样说,孩子是无辜的,”念着对方是长辈,周彦川不计较她的无礼请求,可是连小孩子都要牵扯进来,他心里难免有几分气,“如果我真愿意与清茹复合,怎么可能在乎孩子?我和她之间的问题,只和我们两个有关。”他的话不仅暗示了自己对柳清茹女儿的态度,也是在委婉地提醒柳母不该代为插手。“阿姨,”他对着神情木然的老人说,“如果清茹还有想法,我会和她沟通,您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不必操心这些,好不好?”柳母听出他的推脱之意,隔阂没有消除,反而扩大为比陌生人更难跨越的鸿沟。-夜幕低垂,周彦川开车往家返。入春的第一场雨悄然降下,伴着料峭的寒意。和柳清茹分手,就是在一个雨天。他在当时工作的地方见到柳清茹,以为她来等自己下班,高高兴兴地奔上前去,说好久没去老吕那了,嘴馋了,想和她一起去吃鸭肉面。柳清茹平静地说:“我打算跟他结婚了。”“他”指的是谁,俩人都明白。这个消息,不是商量,是告知。周彦川没有带伞,转身离开时,柳清茹想把自己的伞递给他。他说:“不用了。”没有回头,踏着地上的水洼,一步一步,向车站的方向走去,t恤完全被打湿,紧贴在后背上。柳清茹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连合租的公寓都没有再回去过。后来他一直不喜欢雨天,即使感情淡忘了,也讨厌那种阴湿发霉的气息。周彦川的车行至距离蓝湾大门百来米远,他停下了。路灯下雨丝纷飞,独自撑伞的青年立在那里,静静注视脚下,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走下车,靠近陆允初身边,才发现灌木浓密的叶子下面有一只猫,猫身前还有个盛了不少猫粮的碟子,猫咪的脑袋正埋在粮食堆里。“你在喂猫?”陆允初听见他的声音,惊异地转过头,瞥见不远处停着的轿车,立刻明白他刚从外面回来。“不是我喂的,我路过的时候它就在吃了,”陆允初见他没打伞,把自己的往他那边移动,“你车上不是有伞吗?下来也不打。”“没事,不是很大。”周彦川站得更近,不着痕迹地把伞又推回去一些。夜晚的小雨,只有光照到的地方才会显出坠落的轨迹。水冲刷过后的地面明亮如镜,倒映着城市的五光十色。周彦川突然觉得这雨有股温柔的力量,把翻涌的心潮包裹在里面,不被打扰,不被察觉。也难怪文艺青年都喜欢歌咏雨天。他一点都不文艺,想不出富有意境的诗句,只是漫天的雨线给了他一种奇异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