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被山石磕破的双膝,医官也毫不逊色地缠上了厚重的棉纱,虽不至于行动不便,但她却被曹显勒令少走动,多躺坐。
是以,甄伏便如半个木乃伊,不能自给自足,只得着人伺候。
而伺候她的人正是尊贵的濮国国君。
譬如每一日,伙夫前脚将膳食送至西厢院,曹显便会在后脚抵达。
可见,眼下又到了用膳时辰。
曹显施施然在石凳旁坐下,面不改色,朝伙夫说道:“小鱼儿也该用膳了。”
伙夫登时会意,连忙有条不紊地将甄伏与曹显的膳食摆开,随即,又迅速领着小鱼儿与主公告退,离开了西厢院。
“小鱼儿还合你心意?”
曹显顺手夺过甄伏缠满面纱的手中的粥碗,舀起一勺清粥,哈了哈气,不咸不淡地问着。
“挺好,很机灵的小娃娃。”
甄伏点了点头,又不遗余力地用被裹成猪蹄样的手去抓筷子。
“你是要以四只手用膳?”
曹显眉眼一挑,瞥了一眼甄伏已经悻悻收回的猪蹄,将吹凉了的一勺粥,放在甄伏的嘴边,示意她开口。
甄伏无奈,但很听话。
“主公,您日理万机,实在不必日日为昭华操劳。”
甄伏忍受着曹显训练多日仍不得其法的投喂术,一边咋舌:“若真是不放心昭华一人,随便着一士兵来帮衬下便好,又何须您亲自出手?”
“我也需用膳,顺道罢了。”
曹显说得若无其事,仿佛这事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甄伏无语,遂沉默。
一时两人无言,直至瓷碗见底,曹显才拿起筷子自顾地吃起来。
又待曹显以茶漱口,甄伏便如得了大赦般,起身朝曹显礼拜,做恭送状。
曹显抬头看向甄伏毫不掩饰的避嫌,心中颇有些好笑,只觉闷了几日的小狐狸怕是再不想装无辜的小白兔了。
他扯了扯嘴角,心情无端有些雀跃,随即起身,伸臂一拦。
登时,甄伏双脚腾空,失重感令她紧紧依偎在曹显的怀里,盯着他略显激动的神色,狐疑道:
“今日无需换药,昭华亦已可以行动自如,主公抱我做什么?”
“今日得空,你与我下盘棋罢。”
说着,曹显已经抬腿,往院中另一侧的石桌上走去。
那里在前几日添了一副棋盘,说是给甄伏解闷所用。
他脸上有难得一见的笑意,与镀在紧致肌理上的夕阳微光相互辉映,仿似令天地也在刹那间失去神采,只得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淡淡的皂荚香气自他的衣衫溢出,渗入甄伏的鼻腔,她有些许的沉醉。
这与山洞里浑身是血的他,悬崖上满身暴戾寒气的他,都不一样。
她觉得此时的他不过一个寻常百姓家中安宁度日的鲜衣郎君,又想上天派来的俯瞰沧海的普度众生的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