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齐愿从昏迷中苏醒。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漆黑陌生的屋子里,只有一扇窗的缝隙里透进一丝昏暗的光线,映照着她惨白的脸色。
齐愿倒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愣怔了片刻,晕倒前的记忆和当时在自己背后模糊的声音渐渐浮现在脑海,像一个混沌的噩梦。但脸上和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感却深刻地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齐愿想伸出手揉一揉太阳穴,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这才猛然察觉双手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她想出声呼救,却发现自己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她的嘴巴张开着,被一条长长的布条捆住,粗暴地绑在了脑后。她用尽力气,却也只是在喉咙处发出了一声低沉、嘶哑、不成语句的声音。
门外突然传来动静,齐愿反应迅速地立马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昏迷。门把手转动,有人打开了灯,她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打量着,她努力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和紧绷的情绪,生怕被察觉出什么异样。紧接着传来一男一女压低声音的对话,听起来双方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约摸有四五十岁。
“这女的长得还挺清秀标致的,听程家夫妇说还是在大城市读过书回来的文化人呢,这回这个送过来就是昏过去的,倒给我们省了功夫,这次准能转卖个好价钱。”粗哑的男人的声音传来,还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
女人附和几句后顺口回答,“不过听说这姑娘是程家亲女儿呢,程家那对夫妇也真是狠心。”
“谁让他家儿子闯了大祸,前阵子跟人打架才打伤了人赔了钱,这就又撞到人了,听说他们才给儿子买了新房不舍得卖,这才把送走的闺女骗回来贱卖了。不过也幸亏他们缺钱呢,不然这次哪能让咱们捡了个大漏,以前这样货色的,至少得六万呢,这回咱五万就买到了。”
“行了,你可把她给看好了,等越川县那边接应的车一到,咱连夜就把她给卖出去,这次估计能赚不少!”
“她的包程家也给一并送过来了,我刚刚翻来看了,就是一些衣物证件啥的,还有个手机。不过有密码解不开,我刚给关机了,可惜了,包里也没啥现金。”
“手机等过几天拿去刷机,也能卖个二手呢,你可把她的手机和证件收好了,被她拿到咱们可就得进去了。”
一男一女讲完了话就关上灯走了出去,昏暗的房间又只剩下齐愿一个人。
在死寂的静默中,一切昭然若揭。齐愿从刚才两人的对话里猜测出了当前的状况,原来她是被亲生父母骗回来卖给人贩子了!现在该怎么办?自己会像新闻里一样被拐卖到深山里,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妈妈吗?可妈妈如今还下落不明,或许还等待着她的拯救,为什么自己这么大意?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亲生父母的话?如今独身一人落入圈套,谁又能拯救自己?
后悔、绝望、委屈、恐惧夹杂着强烈的恨意,化为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齐愿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是愿儿他是程幸?为什么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被所有人宠爱,她抢着做尽了家务也依旧被嫌弃?为什么他可以睡在干净宽敞的房间,她却只能独自窝在脏乱狭小的杂物间?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难道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吗?为什么仅仅是性别为女,就要遭受这么多心酸苦难?
她早已心灰意冷地接受了亲生父母不爱她的事实,没关系,她有了真正的妈妈,可以离他们远远的。可是在她以为自己终于熬过所有苦难,可以活出真正的自己时,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放过她?要亲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雨的眼泪顺着齐愿的脸颊流入她被迫张开的嘴唇,她想要抬手擦掉眼泪,但双手被束缚住,只能任由泪珠滚落,渐渐浸湿了绑在她嘴里的布条。她品尝着眼泪的苦涩,混杂着肮脏布条经年累月的恶臭气息,想要干呕出来。
霎时间,随着干呕的动作,她摸到两片交叠在一起的金属制物。
她努力动了动手指,摸着那两片冰冰凉凉的金属,形状像是叶子。想起来了!是江匀昼送她的生日手链,这两片金属叶子就是手链垂下的流苏装饰!
齐愿摸了摸叶子的边缘,是有些锋利的叶子边缘的脉络,随后她努力感受着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的材质,好像是跟绑住自己嘴巴的布条是同一种。
齐愿原本沉下去的心骤然燃起了希望!
她不能就这么妥协放弃,就这么失去求生意志任人宰割!她没有错!被生下来并不是她能选择的,她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她要平安出去,把伤害她的、触犯法律的所有坏人亲自送进监狱!在此之前,她绝不能自暴自弃,她要努力自救!
不知是天色昏暗还是捆绑她的人疏忽,齐愿突然庆幸他们没有注意到她手腕上这条手链,也庆幸用来绑她的绳子是布条而不是粗麻绳。随后,燃起斗志的她用手链流苏的金属叶子缓慢地摩擦着捆住双手的布条,一点点划出裂缝,再由裂缝慢慢划成口子。终于,在她漫长的不懈努力之下,布条被她划断了。
害怕闹出声响被门外的人发现,齐愿轻手轻脚地解掉背后的布条,然后也迅速扯掉了脑后的捆绑,嘴巴太久没合上,此刻嘴唇都有些麻木。
齐愿借着昏暗的光线,努力看清楚面前的路,她小心翼翼的走向窗边,拨开窗帘观察周围的环境。夜色已深,月亮被云层遮住,散发着朦胧模糊的光线。上天似乎也在眷顾着她,她借着光线发现这里是二楼,面前的窗户是左右推拉式的两块长方形的玻璃,也没有安装防盗窗,打开就可以从窗户跳出去。
齐愿深吸一口气,准备从窗户边跳下去。她的心跳从来没像此刻这么快过,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的锁,缓缓拉开左边的玻璃。
“吱啦——”老旧的窗框在安静的夜幕中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噪声。
“咣——”门迅速被推开,有人打开了灯的开关。齐愿在黑暗里待久了,骤然亮起的灯光晃得她睁不开眼,但她顾不得眼睛的不适,迅速把半边的窗户完全推开,抬腿试图跨上窗框跳下去。
门和窗户离得不远,最先扑过来的是那个先前说话的女人,她飞快捉住齐愿一只已经跨上窗框的腿,使劲往下扯。齐愿见挣脱不开,顺手拿起了窗框边放着的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的瓶子,用力往女人头上打了过去。
女人被打中了头,吃痛地惊呼,齐愿迅速捕捉到时机狠狠踢中女人的肚子,女人捂着肚子向后倒下,激动地喊同伙男人,“这女的想跑,快拉住她!被她跑了报警就完了!”
男人见状也迅速朝齐愿扑了过来,可齐愿还没完全跨上窗框,来不及了!她本想用同样的招数对待扑过来的男人,但男人的右手处突然闪过一道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