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皖昀便恍惚回神,抬头去看,高座上坐着一位现已无比威严之人。
他无意识地对比了许多年,偶尔从阴雨连绵的天气里,能从君主身上看到虞美人般盛放的妖艳,于是常常想起南术那一片美丽颓靡的花田。
官拜相国多年,他有许多个机会烧光那块地,却一次又一次觉得,那个地方隐约带着夕阳余晖浸染的神性。
“……臣以为。”他停顿了一下,“花无过,人之过。”
“倘若上行下效,今日烧花,明日抽河,往后灾难,便有数不尽的怨天尤人。不若将此物收归国有,严令谨行,使民众自我约束,宽下严上。”
过了这许多年,每每到了嘴巴边上,他一回又一回把话咽下去,就像此时。
有关于此的律法修了又修,把控力越来越强,却只见南雁从花丛中飞过,不见花间扎眼的天青色淡影。
时日一久,他觉得,两样颜色竟悄然融合在了一起,不分伯仲。
许久不曾再回南术,偶尔他觉得,像过了百年那般久。
想起那个素淡温和到宁静飘然的人,便似如梦一场,存于世人的想象里。
遍地庙宇,举国砥砺,天下安定。
于是忽然一日,他看见陈郕上下,一片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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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于长玉篇·缘灭
有道是,白衣泛湖,青衣灌海。
他离家时干净如白纸,归家时,便想承一承青衣狂悖,感悟一回世人口中的尊贵是什么滋味。
他也想尝尝陆昭戎千里迢迢去往天虞的路,像寻常凡人那样。
经历跋涉,经历风暴和海浪。
不做挣扎,受伤,然后昏迷。
他躺在小船上做了一段梦。
梦到他从金月湾启程的时候。
一句欸乃,棹舡之声。
船夫说:“谁能听欸乃,欸乃感人情。”
于长玉却没什么感觉。
江云从水间掠过,摇浆人便摇着木船桨,吱吱呀呀地顺着江风去了。
“坐稳喽!”
江风霎时便吹袭了整个江面。
他听到忽远忽近的呼唤,一声声祝福。
“长玉——”
他忽然回了头,连带着身子也侧了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