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李景恒怔愣地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容初,缓缓抬手捂住左心口处,那里在砰砰砰地跳动。他一个人生活了许久,看惯了满园的萧瑟,习惯了游荡的小鬼,唯独从未见过这般场面。他在活着的谎言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朵朵莲花在湖面绽开,容初心情大好,转头间看见李景恒站在湖边愣愣地看向这边。他一身朴素的墨绿长衫,长发束得端正,眉目如画的面容神情怔愣。他站在垂柳之下,柳条随风舞动,似有似无地扫在他的肩头。容初心中一动,弯腰采下一小朵含苞欲放的莲花苞,足尖轻点水面,两步轻轻跃到李景恒的面前,不等他开口,抬手将手中的莲花插入他的鬓间。“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小殿下面比芙蓉娇,好好打扮一番定比女子还要出色。”容初倏地出现在面前,李景恒一时间还未回过神来,直到嗅到一股淡香携着沁人心脾的莲香,他才猛地惊醒。面前女子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颈间,他颈上不可控地生出一片小鸡皮疙瘩。胸口处心跳猛地加速,一股燥热直冲面门,李景恒甚至没有与容初计较她调笑他的话,便猛地后退一步,沉着脸冷声道:“无聊!”说罢,也不给容初说话的机会,扭头便走。容初望着李景恒离开的背影,心中啧啧两声吐槽,这个小皇子还真是一点也不可爱,有事“容初姐姐”,无事就是“无趣”。不过直接头顶着这么一朵大花走的话,真的好吗?另一边李景恒快步走回正殿,一入门就遇见坐在桌前挥着毛笔在纸上为自己画新脸的千面。千面闻声抬头,一眼就注意到李景恒头顶的莲花,一时惊诧,手中蘸了墨的毛笔直接摔在画上,墨水落在画中人的脸上,很快晕染开来。千面看着自己即将完成的画作毁于一旦,万分心疼,却还不忘对李景恒夸赞两声:“二殿下之美,旁人望尘莫及!”李景恒本不欲理会千面,可是听他这样一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桌边的铜镜。镜中的少年面色微微泛红,除去头顶插着一朵莲花,再无其他特别之处。但是这莲花就很惹眼……“……”李景恒握紧袖下双拳,用了不知道多大的力气才止住自己骂人的冲动。那是千面在庆云宫游荡了十多年一来,第一次见这沉默寡言的小皇子露出这样一副吞了苍蝇一般的表情,不用想,他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而这位罪魁祸首,在李景恒走开后便出了庆云宫。为了能方便些,容初直接飞身上天落到云上,自高空往下看,皇宫的格局清清楚楚。成片的宫殿群大气磅礴,虽不比天上宫阙恢弘,却也庄严辉煌。将各宫各门熟悉了一遍后,容初最后捏了个诀,隐身闪进皇帝的寝宫之中。出乎容初意外的是,此时皇帝寝宫中并未候着多少人侍奉,除去守在门口处的几个侍卫,殿内一个宫女也没有。殿中燃着昂贵的龙涎香,袅袅青烟升起,为殿内徒添了几分诡异。容初凝神探查,却并未察觉到殿中有任何妖气,正狐疑着,进入卧房,眼前的景象让她大跌眼镜。只见此时那一身龙袍的九五之尊正跪在榻下,拱手触地,头俯至地,行稽首大礼。在他正前方的是一个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的老道士。老道士此时正阖着眼,盘腿有模有样地坐在龙榻上。怪不得偌大的宫殿中没有一名侍奉的宫人,这种场景若是给旁人见到,老皇帝的老脸还往哪里搁?容初看这两人一动不动保持着动作不变,也有些好奇这两人究竟是干什么。站了片刻,她干脆来到一旁桌边坐下,撑着下巴看这仿佛入定一般的两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桌上燃着的香烧了大半截,就在容初险些迷糊睡过去时,盘腿坐在榻上的老道士终于开了口。“北斗西指,庚子问仙——”老道士故作玄虚地拖腔拉调,睁开眼睛道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到老道的话,皇帝直起身来,那因身子亏空而面色苍白的脸上浮上一丝激动:“这是何意,还请仙官细解。”老道士抬手捋了捋他那花白的山羊胡,从榻上起身,来到皇帝面前伸手将皇帝扶起,握着他那半旧不新的拂尘拱手行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玉皇大帝已被陛下求仙的诚心感动,特派臣为陛下传达。”“‘庚子问仙’的意思为,陛下下一个庚子年便可得道成仙,‘北斗西指’意为准确的时间是北斗七星勺柄指向西的时候,即当年的秋天。如今正是乙未年,下一个庚子年为五年之后,也就是说陛下在五年后的秋日便能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