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叙闭了闭眼,有温热从眼眶流下来。她缓步拿起木簪,纸张随风飞扬而去。只剩下最后一张纸。仍旧是他熟悉的小楷,笔迹有些歪歪扭扭,最后一笔拉得极长。纸上写的五个小字,像是用尽了平生所以力气。祁叙,对不起。血点如梅花落入雪地,在纸上零散绽开,刺痛了他的眼睛。祁叙把木簪捂在胸口,趔趄几步靠在桌台上。木簪尖端刺在肉里,他早已感觉不到痛意,只是固执地攥紧,攥紧最后一丝她的痕迹。“宋初,你可真狠。”抽走了人的记忆,却唯独留下了他的。祁叙跪在地上,天地万物在一瞬间变成了灰色。煎饼跳了进来,在他身上闻了闻,跳上床,又跳进他怀里。软软的舌头舔了下他的手臂,似乎是在安抚。祁叙垂下眸子,滚烫的泪水落到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声音破碎轻微。“原来,你也记得。”早上,纳兰初国公府醒来,刚站起身,突然吐了一口血。如兰听见声音走进来,见到被子上血迹,惊得面目大骇,连忙差人去找夫人和郎中。许章绾被这消息吓得头发都没有梳,就匆匆跑进来。“阿初,阿初。”“娘。”纳兰初哭得泪眼模糊,身体颤抖着,身前一滩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没事没事,娘来了。”看她哭成这样,许章绾心都揪了起来,快步奔过去将她瘦弱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安抚。“是谁惹我们阿初啊,告诉娘,娘给你出气啊,别哭。”纳兰初闷在她怀里,轻轻摇头。泪水不停地流,濡湿了许章绾胸前一大片衣衫。“娘,我弄丢了一个人。”许章绾拍拍她,温声道:“那就去找回来,娘替你找,叫你爹也给你找。”“找不回来了。”他藏她的黄粱一梦里,永远都找不回来了。“找不回来就找新的。”这世间人这么多,不差一个让阿初伤心的。看她哭得魂不守舍,许章绾在心里把她说的那个人骂了无数遍。自从她生了阿初,还没见过她哭成这样,就是她哥去北疆也只是在家里闷了几天。这回却哭成这样,肯定是伤心极了。哭得累了,纳兰初枕着她的肩膀睡了过去。察觉到怀里的姑娘呼吸平稳了些,她长长松了一口气。她刚把她扶到床上盖好被子,如兰便领着郎中匆匆赶来。郎中把过脉,捋了捋胡须,脸上显出几分为难。走出门,许章绾急忙问。“如何?”郎中摇摇头,说道:“令女这是思虑过重,气急攻心才吐了血。如今已经失了气血,加之身体寒虚,须得好好调理。”就在这时,得知消息的纳兰昀也赶了过来,他一袭朝服,满身风露,显然是刚下朝回来。“阿初怎么样了?”郎中在都城好歹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些权贵重臣自然是认得的。他行了礼,将应当注意的事□□无巨细列出来。许章绾吩咐如兰带着他去领赏钱,纳兰昀正要进去,被她一把拉了回来。“回来。”纳兰昀眉头紧锁,忙问:“阿初她到底这么了?听如兰说怎么还吐了血!”“你小声些,正睡着呢。”她压低声音,面容沉重,“你去查查最近阿初都和谁往来,让她伤心成这样,你这个爹得给那人点颜色看看。”纳兰昀回想了会,“阿初最近不都在家么,也没有听说同哪家的女子有往来……”许章绾捶了他一下,“傻,万一不是女子呢?”不是女子,那还能是谁?想到那种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纳兰昀感觉自己拳头顿时硬了。“哪家的小子,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许章绾明白他知道了,摆摆手让他离开。“行了行了,你快去,这里我照顾着就好。”圆月如明镜高悬,冷辉铺洒,秋风渐凉。张氏正在织布,听见动静从门内探出头。“你怎么了?”祁叙闭了闭眼,藏住眼底的脆弱,含着最后一丝希冀看向她。“宋初呢?”“宋初?”张氏表情狐疑,放下还未完工的布,“宋初是谁?”“是……”他话到嘴边,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她是谁,他也无从知道,毕竟连名字都是假的。“是她么?”宋砚从屋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只光秃秃的毛笔,笔尖的毛已经掉得所剩无几。宋砚微微一笑,“我平日写字不会这样,所以,这笔是她的?”祁叙转过眼,眼中闪过怀念,声音浅淡。“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