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瞬间脸色煞白,轰然坍塌。
我的长松,春天才刚刚弱冠的少年,就那么永远留在了苦寒的边境。
尸骨无存。
那个钉死的棺材根本就是空的。
我亲手为他缝制的盔甲终究没能护住他。
他的爹爹霍俞央,为了享齐人之福,置亲儿子性命于不顾,害死了儿子后还大言不惭地骂他是不肖子,纵容那个女子在他头七身穿大红。
不仅不给他下葬办丧,还大张旗鼓地办喜事!
“老奴跑出来后就见营帐那边起了大火,火光把个夜晚照得老亮了……我一直站在山头上看着,没看见有人从火里跑出来……”
老仆蜷缩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秋日的落叶。
我叫点翠把身上仅剩的碎银拿给他,叫他去投奔我的闺中好友。
回府后,我把所有饰都当了,只留下了太后给我的镯子。
我用这些钱买了副上好的紫檀棺木。
我翻出从前长松穿过的衣裳,用过的笔墨,还有他幼时喜欢玩的木剑、推枣磨、鲁班锁,一点一滴、小心翼翼把这些东西都装进去。
嫁给霍俞央十六年,待在一起的时日凑一块不过二三载。
只有长松一直陪在我身边,春日里跟我去踏青、放风筝;
夏日坐在凉亭里啃着凉瓜陪我听蛙鸣;
秋日里捡各种落叶做画逗我开心,叫我不要悲秋;冬日则把所有地笼都弄到我房里,还会弄来各种颜色的梅花插瓶,告诉我春天就要来了……
我最快乐的日子里都是有长松陪着。
他怕我跟霍俞央聚少离多感情疏离,常常代我写信给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念叨家中生的一切琐碎。
课业上更是争第一,为的是叫他爹脸上有光,叫京中人提起她娘来都羡慕不已。
他叫我在家中安心等他回来,等他攒了军功后再高中进士,光耀齐家门楣,叫京中人提起齐家来不会再言钟鼎之家,只出武夫。
“阿娘,儿知道这么多年来你独守这家吃了很多苦,儿子这次一定争气,叫那些拿鼻孔看人的官眷们谁也不敢小瞧了娘……”
我的长松啊,打小就听话懂事,凡事从不叫我操心。
他总说长大了要护着我,要替我挣个诰命回来,要让我享福。
可如今,我守着这偌大一口空空的棺材,不知道要用什么来填满它,才对得起我冤死的儿子。
长松,娘不要你听话懂事,不要你挣什么功名。
娘只要你好好活着,能每日陪着我就好。
长松啊,我的儿,你回来吧……
我搂着棺材哭得要晕死过去,房门又被一脚踹开。
霍俞央黑着脸走进来,手里拿着道圣旨。
“齐芳兰,你儿子临阵脱逃,已经被圣上夺了爵位,你若还要点脸就赶紧收拾东西滚出我家,否则,我就叫人把你和你儿子的东西都丢到大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