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被她吓过不止一次,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只能把身体俯得更低,额头都贴上了砖面。
“……”
他又在抖什么?
许栀无睹陈平的惊惧。
她也懒得去猜他到底看到了多少,又把他们想成了什么样子。
“世人都知荀子在大梁这间驿馆,这就注定不是个太平的地方。陈大人速将书简目录轻点好,晚些时候拿给李监察过目。”
“诺。”
陈平没跑开两步,听得一声‘留步’。
李贤道,“我不能及时返都,陈使可代我回都述职。若廷尉问起,就说不慎路遇齐人至开封,便与随行滞留一日。”
李贤真不是个等闲之辈,他的黑衣都要被血浸透了,剑都拿来支撑身体。
他脑子却无比清醒。
事情交代得甚为妥帖。非但瞒了方才的一切,还悄无声息的就把梁子推到了齐国头上,这更给秦国伐齐又一口舌。
陈平赶紧拜礼,“下官明白。”
长廊风过,雨水已小了不少。
许栀走过,李贤一扯,他摇晃着拽住了她的袖子。
她本要打开他的手,却不合时宜的回想起了狱中张良抓她袖的举动。
他喝下那瓶毒药,一定会流很多血。
她回过头,看到李贤浑身的伤,她心情一点也不好。
说实话,有一点,李贤和张良都赌对了。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她接受的教育,让她浸了华夏千年来的慈悲之心。
她永远无法真的学会利用完人就扔开的方法论。
她无法铁石心肠,无法看人堕入地狱的深渊。
于是他看到高贵的公主侧过了身,雨后的阳光撒在她的眼里,仿若神明的看了他一眼。
“你再不去包扎,这回怕是要真的又残又瘸了。”
她的语气在讽刺之中不那么冷刻。
他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抱住了他。
像是慰藉,又超出慰藉本身。
他不会知道,他所向往的那些美好的品质,相当一部分来自于他身处其中,他所认为悲惨的时代。
譬如天性的自由,又或者生民的平等,亦或是人之一世独立之所求。
战国,那真算是最坏的、也是最好的时代。
荀子正是这样告诉他。
诸子百家,并无对错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