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鏦将外衣脱下,用力撕成条,系成一条长绳缚在窗上,一端系在自己腰上,对木叶道:“快,到我背上来,抱紧我!”木叶只略略迟疑,便果断地趴在了郭鏦背上,郭鏦背着她由窗户爬出,顺着绳索滑了下去。下面是一条僻静的坊间街道,虽听得见嘈杂之声,却已没有行人。脚才落地,已经看到火舌从窗口舔出来。木叶来不及感叹劫后余生,急急忙忙捉住郭鏦的双手去看:“可伤到了么?”郭鏦的两个手掌都磨掉了大块的皮,触手一片粘腻腻的血迹,她撕下一片衣袖替郭鏦包扎手掌。郭鏦松一口气,笑道:“不碍事,只是磨了些皮肉,几日便好了,从前这样的小伤日日都有呢!”木叶心里觉得过不去,倘若不是为她要在此等李谊,也不会遭遇这等狼狈,三哥又何至于受伤?郭鏦抬起包得厚厚如熊掌的手轻拍木叶的脑袋:“反正今儿已经晚了,长街静寂,不如索性秉烛夜游。”这什么时候,他们方才差点被烧死,亏得他还有心思秉烛夜游,也就她这位三哥哥想得出来。木叶几乎失笑,却听得前边一个声音道:“郭三,你带你妹妹出来散心,玩得可好?”定睛一看,又是李淳。他身边还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两个女子,仔细一看,原来是郭念云和绿萝这主仆二人。木叶的心便放下了七分。有李淳在的场合,她是真心实意地,比任何时候都欢迎郭念云在场。郭鏦笑道:“我正说不要辜负此良辰美景,原来郡王和念云也来秉烛夜游,果然好兴致!”李淳亦暗暗佩服他这般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的气度,看一看木叶,嘴上却又要把和念云在一起这事解释一番:“哪里哪里,我不过是路过此地,恰好碰见令妹自东市回来,因此寒暄几句。”见你个鬼,念云才不会这大晚上的去东市,若真是从东市回来的,他们在此起码“寒暄”了一个时辰,想是念云碰见他然后便黏着他在此说体己话呢。郭鏦同李淳两个不断说着话,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木叶和念云一左一右只默默地跟着走。走着走着,忽然惊闻破空之声。木叶尚未察觉,正瞧见郭鏦手上绑的布条松开来,便拉着他停了一步,低头替他再系紧。李淳抬头已经看清,从另一边坊墙的缝隙里,一支暗箭倏然飞来!木叶停那一步,刚巧躲开那支已经射出的箭,于是那支箭又快又狠的,直接射向李淳的右眼。李淳从前跟着武状元学过几招,比较警醒,微微侧头避开了,可就在同时,另一支冷箭已经紧跟着来了,直奔左胸,几乎没给他任何思考的余地,也没给他躲避的机会。那个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念云几乎看清了精钢的箭头尖锐地朝着李淳的心窝飞来,箭头尾部的羽毛很短,似乎放箭的距离并不远,而且,在火光的映照下,几乎看得到箭头上微微透着绿色光芒。毒箭!刺客!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郭念云坚定地,用力地,将身体扑在了李淳身上。李淳抱住念云的身体,才看到,那支箭,稳稳地,深深地插在了念云的肩头!冷箭摧花木叶愕然抬头,见念云软软地躺在了李淳怀里,肩头插着一支细小的羽箭。有人要置她于死地!木叶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已经明白今日一事的前后。是韦贤妃。先是阻拦李谊赴约,然后设计火烧望舒楼吸引众人的注意力,逼着他们不得不从窗户逃出来,跳入事先布置好的陷阱,然后射杀她。走火不过是乱她心智,这条空旷无人的坊间道才是杀局。或许是方才落地点的位置偏了些,刺客竟容忍他们闲话了许久,方才走到路中间才下手,偏偏半路杀出来个李淳。方才那一箭,她自认无力躲避,没想到刚刚竟恰好躲过了一死。身后的望舒楼里传出噼里啪啦倒塌的声音,歌伎的尖叫声和客人的咒骂交织在一起,木叶却恍若未闻,她身体紧绷着,不知道下一箭什么时候,自什么角度。第三箭却迟迟没有射出来。忽见一队亲卫自路口急速跑来,头领大步跑到李淳面前,单膝跪拜:“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又有一个小厮从护卫中跑出来护在李淳身边,是六福。来的亲卫有数十人,可惜不曾带坐骑。李淳冷静地安排两人回东宫密报太子,两人去寻马车或者马匹,其他人护送他们一同回升平府,并以最快的速度去叫梁侍医。这时又一队人马跑来,还驾着马车。郭鏦一时惊疑地看向李淳,李淳也似有些茫然,却见这头领跑到郭鏦面前:“属下奉升平公主之命前来接三郎和十二娘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