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整个世界定格。许初允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失去视觉之后,听觉和触感的一切都被成倍地放大。风声呼啸,烟火盛大,他的怀抱炙热温热,清香好闻。两人在江城最高的山头,旁若无人地拥吻。头顶是绽放着蓝色烟火的绚烂夜空,脚下是起伏绵延万家灯火的人世间。夜风吹动许初允的围巾,一角流苏被吹拂得晃动。江闻祈一边偏头吻怀里的人,一边伸出手为怀里的人将围巾拢好。安静又喧闹的世界里,盛大烟火的白噪音里,风里蕴着果木山林的清香,还有无法忽略的他的男性气息。一点点侵略,盖章。许初允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声,急促热烈,清晰可闻。而他的心跳声稳定有力。贴着的身躯,最紧密的距离,身体的每一个反应都无法掩盖。一高一低的心跳声逐渐同频共振。温热的气息透过一下下的轻吻交渡过来。明明只是唇瓣之间的轻柔碰触,却让许初允浑身发麻,腿心和脊背泛着酥酥麻麻的意,快要站不稳。他低吻迁就的姿态引人着迷,让她有些腿软。连带着说过的话语,也一声声回响在她的心涧山谷,空旷有力。那只环在腰上的手臂清瘦而有力,将她牢牢拥在怀中,就这样微偏头,轻轻地触碰,再一点慢条斯理地辗转碾磨。腰间的力度也一点点收紧。像是无法满足,愈发上瘾。“江……”许初允刚说出一个字,又再度被堵住。呼吸开始紊乱。许初允仰着下巴,几乎是半软倒在他怀里。腕心一阵阵泛麻,找不到支撑点的手,只能无措地并在胸前,一下下无意识地轻蹭着,企图缓解这种奇怪的酥麻。“……别乱摸。”江闻祈忽而稍分开了些,将许初允在他怀中作乱的手一把拢住。猝不及防分开的距离,许初允还在轻喘着,平复呼吸,胸口无法自抑地起伏着。明明只是短促的几秒,温柔触碰的瞬间却被无限拉长。在医院修养的这段时间,她身体明显比之前虚了一些,仅仅是十几秒唇瓣之间的亲吻,已经让她呼吸不稳。许初允尚在失神,清润的眼眸笼上薄薄的雾,找不到具体的落焦点。手被他拢在怀里,想起刚才江闻祈说的话,许初允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他,“……我没乱摸。”闻言,江闻祈挑了挑眉,冷淡深邃的眉眼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区别,只是示意她的手,“那这是什么。”“……”许初允看了眼自己的手,脸颊染上薄粉。扭曲的姿态不太舒服,有些麻了,她试着挣脱了一下,江闻祈没松手。“……放开。”她声线还有些不稳,柔软微糯。“不放。”他答得干脆利落。许初允还在平复呼吸,等待体力恢复,闻声干脆也不动了。山头的风很大,许初允下巴靠在他的大衣领口,肌肤相触的质感挺括厚实,羊毛有一点点扎人。又过了半分钟,江闻祈手中的力度终于松了一些,他拢着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开口时嗓音浸着一点沙沙的哑意:“回去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风大,着凉了不好办。”“……嗯。”许初允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脸颊有些发烫。下山的路上,许初允一直将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只露出半张精致小巧的脸,睫毛轻颤着,下面一双清绝如水的漂亮眼眸。像缩起来的刺猬。她也不明白,好好的兜风逛一逛,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泪,又莫名其妙地亲了一会儿。她跟他现在的关系又算什么……恋人,还是夫妻?上了车,江闻祈极自然地俯身过来。许初允以为他又要吻她,呼吸都滞了一下,没想到江闻祈拉过安全带的带子替她扣上。许初允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下,他们出来了三个小时,现在回去正好。刚松一口气不久。十字路口,车停下的瞬间。她搭在座位上的左手,忽而被什么温热包裹住。许初允微怔,看去。江闻祈注视着前方,并未转头看她。他的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臂线条修长,姿态散漫,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耐心地等待着红灯转绿。另一只手却越过中控,牵住了她的左手。先是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在掌心,而后一点点覆盖,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间隙,不容拒绝地与她十指交扣。他的掌心好烫。烫得人心尖微颤。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许初允往后缩了一下手。他握得更用力了。“……干什么。”许初允收回视线,小声道。“牵我女朋友的手,有什么问题?”“谁是你女朋友。”许初允偏过头去,努力无视掉又紊乱的心跳,“才不是。”“嗯,不是女朋友。”江闻祈从善如流,慢悠悠地咬字,“是老婆。”那两个字被他低沉冷淡的嗓音说出来,莫名的有种蛊惑人心的错觉。“……”许初允耳尖更烫了,噌的一下收回了手。恰好此时红灯转绿,江闻祈收回手,没有再逗她。许初允出院的当天,江闻祈发消息让她等他来接,没想到走之前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看到高秋莲的刹那,许初允整个人都愣住了,而高秋莲的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牵着一个小男孩。正是叔母叔父和堂弟。“奶奶!”许初允一一打招呼,“叔父叔母,堂弟。”“侄女好久不见,又漂亮了,叔母想着好久没见你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见见。”叔母笑着热情地道。许初允面上微笑寒暄着,心里却是警铃大作。上次奶奶过来至少提前跟她说了,也是从江爷爷那里得知她发烧的事。但这次她住院的事瞒得很严,她连姜莞就没有告诉。难道一套房子已经不能满足叔父叔母了?他们逼着奶奶过来找她?“奶奶,你怎么过来了?”许初允问。“没事就不能过来看你吗?我走了没多久,你又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高秋莲明显不知道许初允住院背后的原因,只知道自己孙女又住院了,语气恨铁不成钢。“我自己能照顾我自己,也过得很好……”许初允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有些站不住脚。小老太揽过她的手,捏了捏许初允的胳膊,掂量了一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这就是你的照顾自己?”又是心痛又是没好气。“没有啊,最近没拍戏,一直躺着,我都长胖了四斤呢。”许初允撅嘴,不自觉地拽着高秋莲的手撒娇,“那奶奶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不会又是江爷爷跟你告状的吧?”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别瞎说,你的话也就骗骗智商不高的人。”高秋莲斜她一眼,语气极度不满,“还跟我说在拍戏,明明你的后援会都发过通知说近期行程取消,你以为我不上网吗?”“而且我来之前也提前跟闻祈说过了。”许初允松了一口气,不是她想的那样就好。也是,奶奶那么聪明,会上网,智能机用得比她还全面,怎么会被叔母叔父拿捏。
又忍不住在心头埋怨江闻祈,奶奶过来的事他也不提前跟他说。“我这几天刚好在家休息,那我带您和叔母叔父他们去……?”许初允本想着叔父叔母节+完整章节』()”叔母兴致勃勃地接话,心想着自家表妹还没结婚,说不定也能找个像许初允这样的好老公。许初允虽前半生倒霉晦气,但是小姑娘运气倒是好,不知都走了什么大运,也就仗着那张漂亮的脸吧。叔母余光看了眼许初允,心头想着,说出的话却是另一番:“不如改天选个时间问一下……”许初允头已经开始疼了。好在高秋莲顾忌着她身体痊愈不久,很快止住了话头:“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我来看你,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还有什么想吃的?我一起做。”许初允眼睛微亮,报了几个菜名,一家人又聊了会儿,而后送高秋莲等人离开。等到江闻祈来接许初允的时候,许初允发现今天永叔又不在。又是江闻祈开车。他好像当司机当上瘾了。许初允余光看他一眼,还是决定直接问:“奶奶和叔父叔母过来的事,怎么没跟我说?”害得她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种小事没必要打扰你休息。”江闻祈说。许初允捂着额头,没说话。他觉得是小事,可这毕竟是她的事。之前也是,江闻祈给奶奶和叔母叔父一家买房送车的事,也没有提前跟她打招呼。好像他做什么事情都理所应当,没有提前商量的必要。他是没有把她放到一个平等的地位上,还是真的不在乎细节?许初允决定跟江闻祈好好聊聊,包括以后可能会面对的问题和摩擦,一路上都在组织措辞打腹稿。车在别墅外停住,许初允没下车,想了想之后开口:“江闻祈,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说,我听着。”像是早有预料许初允准备说什么。江闻祈没什么意外的表情,语气也平静淡然。“就是……如果我们要谈恋爱的话,想提前跟你商量一些事,达成一些共识。”江闻祈没有反驳她‘我们不是正在谈吗’,而是嗯了一声。只是胸口浮动着一些烦躁。车窗降下,江闻祈侧过头去,在车窗外点了一支烟,淡蓝色的火焰跳跃着,似梦似幻。烟雾被风送走,庭院里风信子水仙的香气却被夜风送来,穿过车内的间隙。远处错落有致的路灯散发着昏芒。许初允继续道:“你是盛汇的幕后老板,应该知道,女演员的花期很短。我现在还是想把重心放在事业上。就算在一起,你也不用给我提供什么便利或者资源,给我开后门。同样的(),我也希望无论是婚姻还是恋爱,都能够在不影响工作和生活的前提下进行。”“嗯。”宝蓝色的烟盒和银色打火机被他随手丢回中控台。他指尖的烟徐徐燃着,烟雾被吹散,丝丝缕缕,庭院的草木清香里夹着一丝很淡的蓝莓爆珠的香气。“你的家事,我不会干涉,也不会主动找他们。如果他们来联系我,我也会告知你。同样的,我希望……你如果要跟我的家人亲戚做什么说什么,请提前告知我并征得我的同意。”许初允一边说,一边视线落到他修长分明的骨节上。他左手搭在车窗上,许初允第一次看清了腕表下面露出的纹身是什么。第一个像是大写的字母s。黑色的s,下面浮着薄薄的青筋,在他冷白的手腕很醒目。s是什么,是他前女友的名字拼音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寓意?“还有吗?”她迟迟没说话,江闻祈吸了一口烟,淡淡问。“还有就是……”许初允迟疑了一下,斟酌着措辞。话说出来会显得太过冷静,但她有自己的考虑。“女性在婚姻中,其实很多东西容易得不到保障,尤其是现在还有离婚冷静期的设置。我……想要一份离婚协议书,你签过字能生效的,一式两份,我们各自保管一份,可以吗?”江闻祈指尖的动作一顿。潮落拍打着礁石和悬崖,尼古丁也无法平息的深浪,他面无表情地掐灭了烟,“然后?”“最后……如果以后,我是说万一,我们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不希望我奶奶知道我们之前协议婚姻的事。”许初允语速匀缓。每个字眼都清落落的,清晰又坚定,将她的思路表述得清清楚楚。“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希望之前协议婚姻的事永远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们的事不要波及家人,让长辈们操心。”她是说之前江闻祈帮助奶奶做肝移植,而她答应结婚的事。许初允要求多且谨慎,这是她自我保护的方式,她也做好了跟江闻祈长谈和退让的准备。“可以。”出乎意料的,江闻祈平静地点头,“不公开;离婚协议我明天让陆林去办;还有你奶奶那边——你上述说的,我都应允。”许初允没想到江闻祈这么好说话,有些怔。本以为还会费一些口舌。“……那,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也可以跟我说。”许初允说,想着有来有往才是。“没有。”江闻祈只说了一句,径直回了家。许初允跟在后面进门,揣测着江闻祈是不是不太高兴,准备等会睡前找机会再跟他交流一下。门刚在身后合上。江闻祈将外套随意地一扔,扯了下领带。许初允低着头在换鞋,刚穿上棉拖走了几步,就猝不及防地撞到江闻祈身上,被他反推到门上,居高临下地桎梏住。“干什么……”许初允还在想事情,伸手去推他,没推动。“我也有话想问你。”江闻祈说,暗纹领带被扯得半松,那点子原本的矜贵禁欲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色一般淡淡的危险和捉摸不透。玄关处光线昏暗,衬得他面容深邃模糊,带着一点晦沉的冷淡和躁意。“问什么?”江闻祈低头,扣着她的手腕,微微眯眼,眸色似幽暗的湖,“什么叫离婚协议书?”语气里淡淡危险气息。“……就、就是字面意思。”“我跟你谈感情,你在跟我谈什么?跟我分得这么清。”江闻祈扣着她的下巴,摩挲着,另一只手锢着她纤细的手腕把玩,“这才第一天,你就跟我说离婚协议……许初允,你到底有没有心?”最后几个字,尾音已有几分压不住的冷沉和愠怒。“我不是说我们要离婚……”许初允想解释,只是那两个字眼刚从唇齿中发出,江闻祈已经低头堵住她的唇。所有未止的音都淹没在唇舌交缠中。不如那一晚上在山头拥吻的温柔,江闻祈力道很重地扣着她的手腕,刚吻了几下,许初允还未适应,就听到他嗓音沉冷地道:“会不会伸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