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没有?这只戒指会走路的……”
郎璇大一那年,被社团的前辈抓到毕业生欢送晚会的现场帮忙。有个男生表演魔术,央相熟的学长借郎璇脖子上的细白金链子一用,郎璇借了。那男生又从他自己手上褪了只款式老旧得,象是婆婆戴的那种金戒指下来,串到白金链子上,再将白金链子竖着拉直,给郎璇看那只戒指,说,“看到没有?这只戒指会走路的哦。”没错,戒指真的在走,一点点的,顺着金链子向上慢慢移动。郎璇啧啧称奇。那男生表演完毕,亲自还链子来,彬彬有礼半鞠躬谢郎璇。
从头到尾,他只跟郎璇说过一句话,“看到没有?戒指会走路的哦。”但一直微笑着,他有双略带忧郁,温和而安静的眼睛,笑容清新。
“哦,你问那个变魔术的啊,这届毕业生利永晏,是被诅咒了的小孩,”后来,郎璇听社团的同学八卦,“他是孤儿,他爸心脏病过世的,没多久,他妈就疯了,一个人跑去铁道上撞火车,也死了。聚峰桥以前不是有个算命算很准的瞎子吗?那瞎子给利永晏算过命,说他活不过二十八岁,到了二十八那年,不死也会疯,他家被诅咒过的,所以啊,没有女生敢和他在一起。哇,多可怜,大学都谈不到恋爱,不知道他二十八岁那年会死还是会疯……”
郎璇记得,利永晏今年应该快30岁了,他现在怎么样
这半个月,每天,郎璇下班回家,都要搭车绕到天马广告公司对面的这家报亭盘桓一阵,先买罐饮料,再边喝边东挑西拣的选份报纸或杂志,然后慢悠悠走去公车站,不慌不忙的翻着杂志报纸等公车。恰是下班时间,挤挤挨挨,人流汹涌。郎璇是非要等到人流散尽,才肯上
再过三天,郎璇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去北方读书,郎璇不舍得。晚上,对着堆满在床头的杂志报纸,除了感叹自己这段日子贡献给中国报业和杂志社的银两,却一个字都读不下去。翻开墨香犹存的纸张,似乎每张纸上都浮着利永晏的脸,他眉目清朗,笑得永远都那么安静恬淡。恍惚着,郎璇捡起只笔,待想画下他的样子,却又觉脑中空空,发现,原来一年时间过去,自己差不多都快忘了,利公子生的到底是何面目。这么一寻思,那满心的委屈幽怨又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朗璇恨恨丢了笔,靠去枕上叹气。
一年前,利永晏以一种极其利落决绝的方式买断工龄,离开工作近五年的银行。事前,没人知道这个消息,也无人知道他做此动作的原因。郎璇记得那天如常去上班,
在电梯里听言,"利永晏提出申请了,倒好,又少一份威胁,多了个留下的名额。"郎璇无法置信,冲回她人秘科办公室,看主任桌子上放着的买断申请,申请上端端正正的写着的,可不就是利永晏的名字?当下,秋风乍起,不由得一颗心从里凉到外。
郎璇此后再没见过永晏。他后来的各种手续是郑重写了委托书,委托朋友来处理的。他朋友是个沉默寡言的男生,问十答一。郎璇提起永晏的事情,他就说,现在不错,人还好。答案空泛抽象的让郎璇想扁人。郎璇也不是没打过永晏的手机试图联络他,可永远打不通。
那年,利永晏恰是二十八岁,郎璇后来猜想,他是不是拿着买断的那笔钱,跑到什么地方去等死,或者等着发疯?聚峰桥算命瞎子的话,可以相信吗?多荒唐!
是在永晏离开后,郎璇才慢慢知道,其实自己并没多了解这个人。她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不知道他的座机号码,不知道他的朋友圈子,她与他共事两年,所了解的他,不比别人多,好像也不比当年在学校看他表演魔术的时候多,这真让人受伤。这样想着,郎璇的眼眶就蒸腾着热起来,鼻腔里有种酸涩无法压抑的往外冲。
前日部门同事给郎璇饯行,问起怎么突然铁了心要去读书,并走的这般潇洒?郎璇无言以对。
其实所有郎璇的同事,大概没人知道,她只是因为生气一个旧同事的离开,直气了一年,忍无可忍,才一心求去。唉~~,不用问别人,只怕连郎璇都不知道,自己竟是那么的愤怒和委屈。如果~~如果仅仅是在那年毕业生的欢送会上,惊鸿一瞥而过也就罢了,谁知道,会再遇见他呢?
是两年前吧,方入秋,湖里的莲花还没落,街上有小贩推了车,卖碧莹莹的莲蓬。郎璇刚毕业,考进这家银行。报道那天来得有点早,等在人事部门外,局促不安。靠近人事部门的拐角,利用绿色植物围出一个小空间,估计那是专门给员工休息的角落,郎璇看到两个人在那里喝着茶水,剥着莲蓬。
左边的一个中年人,笔挺的黑西装,浓眉大眼的。右边一个年轻人,生一脑袋密密的黑发,梳理得柔软服帖,有那么一绺头发,不太听话的耷拉到眉骨上。他穿米白衬衣,是郎璇喜欢的颜色。郎璇最怕白到刺目的那种纯白衬衣,所以,那年轻人身上柔和萧然的米白,倒合了郎璇的胃口。他穿的西裤是隐了黑条纹的秋香绿,系了条米白底子灰绿格杂黑色细花的领带,一身不显山露水的低调,融合着现在年轻人身上少有的恬淡清净。郎璇看到这位年轻人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利永晏,因为,她记得他那双略带忧郁,温和而安静的眼睛。
郎璇听利永晏叫对面的黑西装,"谢谢经理,我现在还没这方面的打算,帮我推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