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看在你罚跑辛苦的份上,我来给你打一回扇。”简秋宁抿嘴儿一笑,变戏法似的从桌上笔筒里抽出一把折扇,朝着杜明暖扇起风来。“你要卖这个惨,可别对着我。你莫非忘了,章导每次罚我跑圈儿,那都是三十圈起步,虽然冬天不热,那风直往嗓子里灌,比夏天还难受呢。”
“天哪,这扇子还真灵,风一点也不猛,可是够清凉。”杜明暖吐了吐舌头,跑十圈而已,对她们这些专业运动员本来就不是真的承受不住。这会儿吹着凉风,心慢慢定了,再想起半年前简秋宁顶着寒风罚跑的模样,霎时就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连忙换了个话题。
“是啊,金陵绮罗记的折扇的确是实用,虽然也算一种特产吧,却不是那些忽悠游客的东西。可惜我当初压根不懂事儿,听说要搬来国家队,恨不得什么行李都不要了,也完全没想着给你们带一份见面礼。”简秋宁摸了摸折扇面上柔韧光滑的暗花,提起旧事,心下不由得有些感慨,“难为大师兄倒有这个心思给我带了这一把来。唉!其实我倒是想把它孝敬给胡导用,只是想想也知道他绝不会收。那石膏筒还要三个礼拜才拆呢,训练的时候我都瞧见了,汗一股脑往里边钻,得有多难受啊。”
“你就放心吧,今天你练得多努力,整个馆里谁没瞅见?保不齐再过两天,就能把短半径重新连回去。你对胡导的心意,可都融在里头了。看这眉毛上都磕青了。”杜明暖心疼地抚了抚好友眉头上由杠子新添的一点乌青,然后暖融融地笑开来,“不过你还是把这扇子留下来吧,谭导说了,我这样饿肚子也确实不行,如果明天早上称了体重能下去的话,就放宽饮食标准,让我多跑几圈,说不定天天都要麻烦你给我打扇子呢。”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你这是妥妥的因祸得福啊。其实我过发育期的时候,体重就不是个问题,说不定就得感谢章导没少罚我跑。”简秋宁眼睛一亮,她早就直觉杜明暖这样饿肚皮控体重不是个事儿。只是高兴过了就想起杜明暖最后那句调侃,她旋即横了横眼睛:“要我打扇子?呵呵,你昨天也看到了,这一包裹的东西拿得可是不容易呢……”
“行了,我知道你加练完看到我和徐若澄吃饭,气我是非不分。”杜明暖摇了摇头,“我也觉得她昨天那些话说得不像,你和她井水不犯河水,我举双手支持。可是难道就为这个,我还能跟她绝交不成?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你对娱乐圈完全不感冒才不知道,我告诉你啊,网上那些狂热粉丝们追起爱豆来,就是徐若澄昨天那个样子,横冲直撞的。说到底,这事儿还得怪咱们中心管得太死板,不到二十岁,竟然连收个快递都必须经过好几道检查,平时手机也不让用,否则这些东西直接寄到你手上,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简秋宁瞪圆了眼睛端详了好友半晌,“扑哧”一声笑道:“没想到你说得还真有道理,看这一套一套的,我竟无言以对。算了,看在你这么厉害的份上,我就再替你扇会儿扇子。在扇两下,你也该去洗个澡了。”说着便将手中扇子大力挥动了两下。
“那我可就承你的情咯。”杜明暖眯上眼睛,脸上一派享受。寝室里安静下来,这时楼梯上却传来清晰而迟缓的脚步声,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声似有若无的抽噎。
“是……柳曦。”杜明暖悄声说。想到她拖着步子往寝室大楼走时体操馆窗里倾泻而出的灯光,她忽然觉得跑圈和控制饮食也不算什么了。
三日之后,莫青如在世界杯跳马决赛上斩获冠军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体操中心。
这块金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其意义也是重于千钧非比寻常的——只因负于莫青如获得亚军的那位选手,正是六年前在京城奥运会上异军突起,力克当时以东道主身份出战的跳马女王苏杏,斩获奥运跳马金牌的朝鲜队“黑马”选手金永花。
众位领导纷纷为体操女队挣回老大的面子而额手称庆,于是当日晚间,孙令德不胜欢喜之下亲自驾临体操中心,组织全体选手做了讲座。老头儿虽然对体操界近来的格局和规则有些糊涂,对华国体操事业的发展却揣着一颗货真价实的耿耿红心,一番忆苦思甜加豪言壮语直讲得老泪纵横,即兴讲了三个多小时都不带喘的,直把下边坐着的一众选手都听成了苦瓜脸。
“简秋宁,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神奇的人,以前章导不是老说你离经叛道吗,怎么这个讲座你这么能听进去啊。”杜明暖的屁股上都要长出草来了,听到孙令德还在中气十足地叫着“只有拿出高难度,才能征服对手;只有练出难动作新动作,才能把取胜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她忍不住就伸手去扯扯身边简秋宁的衣角。
“嘘,心静自然凉。”简秋宁示意杜明暖捂上嘴巴,然后把手中的笔记本翻过来,小心地朝着对方一亮。
“嚯……”震惊的感叹声在指缝之间自动消音,杜明暖瞪大了眼睛,原来简秋宁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迹不是什么会议纪要心得感悟,而是用一串串简明的符号编的一套套高低杠成套。
“我管这叫‘高低杠精编五十套’,其实就是胡导出的练习题目啦,给我八个动作,让我编出性价比最高的成套。”简秋宁用指甲盖划着题干的关键字,小声向杜明暖介绍着,“你要是无聊了不如跟我一起来做做看?”
杜明暖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的模样,却还是凑了脑袋过来。“啊,屈体叶格尔是d组吧,接pak空翻是01还是02来着?这怎么都是一堆短半径的转体啊,我记不清组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