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啊,不过今天陪你们。”周云际便松口气,他挺怕周千乘的。顾望先是去接他,又陪着他玩儿,要是耽误工作惹周千乘不快就完蛋了。他的担忧明明白白挂在脸上,顾望安慰他:“今晚这场是部长特意交待的,给你接风。”“啊?”周云际瞪圆眼睛,受宠若惊,“不用这么麻烦的。”他虽是名义上的周家小少爷,但常年被忽视,以前曾有过从学校回来好几天都没被人发现的事。如今日理万机的周千乘特意交待给他接风,他第一感觉是惶恐。“没什么,烟花和乐队本来也是常规项目。”顾望立刻又跟上一句。周云际这才松口气,开开心心看起第二轮表演。看过表演,顾望带着几人去包厢。去包厢的路有一段要经过公共区,没法一直走内场,不过顾望早让经理带了人守在一旁,怕有喝多的顾客冲撞了他们。一行人穿过走廊,越往里走,灯光越旖旎暧昧。走廊内全镜面和浮雕设计更显纸醉金迷,音乐和欢笑声渐渐近了,充斥着耳膜,酒气和各种杂七杂八的信息素、香水味道混杂在一起,透出一股浮躁的、享乐的沉迷感。烈焰是会员制,为了让大家玩得尽兴,很多来玩的alpha是不带抑制贴的,反正这是个强者为王的世界,倒霉的只有弱者。走廊尽头进入专梯,大门一关,总算将一切浮华隔绝在外。苏沫屏住的呼吸这才放开,他趁周逸和周云际正在说话没注意他,深呼吸几次才喘匀。晚上八点钟,乐队开始表演。他们的包厢在高处,单向玻璃可以看到下方的圆形舞台。四周也都是同样的包厢。现场没有人声喧哗,只有略显颓废的britpop,是一场没有互动的音乐会。不过还好,在座也没几个想互动的。唱了一会儿,周云际整张脸贴在玻璃上,轻轻跟着打拍子。顾望看着好笑,说:“下面有卡座,可以下去听。”仔细一看,最底层果然有几排卡座,坐着零星几个客人,因为灯光的缘故黑黢黢看不清。周云际脸上露出一个“可以吗”的表情,随即小声欢呼起来。这时顾望接了个电话,说声抱歉就出去了。周云际想去楼下卡座又有些犹豫,他胆子小,楼下又有陌生客人,便想等顾望回来。可顾望这一通电话没完没了,周云际急得不行。周逸看周云际那副样子,便问苏沫:“你想下去吗?”苏沫摇摇头,他不想动,在包厢里喝果汁更自在:“你陪云际下去吧,我在这里看。”每个包厢都带独立密码锁和报警器,门外走廊也有安保巡逻,苏沫在包厢里会很安全。周逸便没多想,带着翘首期待良久的周云际下了楼。苏沫靠在玻璃上,捧着果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听下面乐队唱得投入。中场短暂休息后,不知道为什么,音乐再响起时曲风变了。主唱说了几句热场的话,大意是要唱一首他很喜欢的前辈乐队的歌,以此致敬。熟悉的前奏响起,乐手如大提琴般醇厚的嗓音娓娓唱来。i≈039;dancgwithydeonsi≈039;hanggofftheedstorcloudsgatherbeneath……≈039;caenobodycansave包厢内,刚刚还在喝果汁的苏沫跌坐在地上,极力按压住想要呕吐的腹部,一点点往沙发那里挪动,试图离玻璃远一点。
可是没用,那歌声无处不在,像从某个机关里迸射出无数条绳子,将他捆扎、勒紧,看着他在无人暗夜里一点点窒息。——那是一首老歌,是周千乘最喜欢的一支乐队的歌,是在那条暗巷里衣服被撕碎绝望到极致的背景乐。是苏沫少年时代的挽歌。盛年之说,有些触发创伤后应激症状的因素明显,有些则隐蔽,例如听到创伤事件发生时的背景音乐,便会害怕一切同类型的歌曲。明显的可以避开,但隐蔽的防不胜防。这些年,苏沫极其小心,不走暗巷,不听摇滚,不和陌生alpha接触。加上如今他有了周逸,那个事事体贴把他放在心尖上的男朋友。他重返第九区之后,面对周家人已经可以应对自如,甚至对周千乘的恐惧也逐渐淡化。他原本以为,已经好了。他摸索着打开包厢门,跌跌撞撞往外跑,中间撞到穿制服的人。那人在他眼前晃,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忽远忽近:“先生,先生,您需要帮助吗?您怎么了?”呼救堵在嗓子里,苏沫喊不出来,大口喘息着。那人显然吓坏了,开始呼叫包厢经理,这一层客人重要且特殊,不能出任何差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苏沫甩开那人,踉跄着冲向走廊中段的卫生间。他进了卫生间就锁上门,抱着马桶狂吐。喝下去的果汁全部吐出来,一时之间抽水声和狂乱的呼吸声掺杂,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无助、失控和被困住的感觉攫住他心脏,让他无法呼吸。苏沫感觉自己又回到十年前那条漆黑的巷子里,或者说他从未走出来过。他抖抖索索地攥住脖子上那块鹅卵石,闭紧眼睛告诉自己“回到当下”,然而没用。他回不来。睁开眼睛,他还是在那条巷子里,两个魔鬼正要将他分而食之。水龙头拧开到最大,他开始胡乱地撩水洗脸,只一会儿身上全都湿了。他还在不停放水,不停地将手和脸压进水里。要洗干净,要不断呛咳,才能提醒自己还活着。这时,门砰一声被踢开,有人疾步冲进来,将他从水里拉起,然后用力揽进怀里。周千乘脸上没有了自重逢以来一成不变的沉稳,他用手重重抹一把苏沫脸上的水痕,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周千乘的脸在苏沫眼前模糊,扭曲,变成少年时的脸,说着很无情的话:是我不让你走吗?没人知道,也没人救你。你想去哪里?以为走了我就会放过你们?别做梦!如今又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周千乘……”苏沫觉得有一种无法忍受的疼痛感从胸口散开,然后向四肢百骸蔓延,“你,走开……”周千乘握着苏沫肩膀的手很紧,想要把他勒死一般,粗重呼吸在空旷的卫生间里产生轻微回响。“沫沫,你犯病了是吗?”他说,“别怕,现在没人伤害你,你很安全,我送你去医院。”苏沫用最后一丝理智推着周千乘的手,嘴里胡乱说着:“走开,你走……周逸……”可周千乘将他勒得更紧,呼吸也近在耳边,仗着苏沫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