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热度似乎因为抱着鹿明烛而减退,头脑里高烧后昏天黑地的感觉倒是清明不少,李雨升闭起眼睛,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一点,仍旧抱着鹿明烛不愿意撒手,哑着声音问道:“我睡多久了?那个……黑无常,已经死过了吗?”
“还没有。你刚睡了一个小时,好好休息吧。”鹿明烛被李雨升紧紧地抱着,声音有些发闷,李雨升试探着低下头去,也只能看到鹿明烛乌黑的发顶。
——似乎能嗅到一丝隐约的异香。
李雨升深吸了一口气,又听得鹿明烛说:“已经快要两点了。”
理智告诉李雨升,鹿明烛的意思是应该放开他、让他去露台那边办正事,可偏生人就是不想松手。李雨升反倒将鹿明烛抱得更紧了一些,沉默几秒钟,没话找话地道:“还有好几个小时呢,这么早就要过去守着?”
这回又轮到鹿明烛来沉默了,李雨升巴不得他说不出话张不开口、能让自己多抱一会儿,一点都没催促,直到鹿明烛将双手撑上李雨升的胸口,稍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推开了一些。
“我还是觉得地下有异常,想提前去看看。不然出了什么问题,死得人会更多,而且倘若解见鸦真的再次渡劫成功,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她渡劫成功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啊?”
地下法阵
许多时日以来,李雨升总是听着扶应等人“黑无常一旦渡劫成功将有大害”的论调,可具体会发生什么,从来没人提过、他也没问过,眼下为了缠着鹿明烛别走、再当一会儿自己的人形降温抱枕,李雨升只得百无聊赖地没话找话。
不过鹿明烛嘴上说得急,行为上却不像真的多么着急的样子,语气十分平缓地回答:“你也看到女魃了。我在这里,还有不少本身是精是怪的,各自都对人间会有或大或小的不好影响。黑无常能够成功渡劫的话,我们的能力、影响也会增大,而且她本身执掌毁灭之术,或许会有瘟疫、地震、旱灾涝灾,往小一点说,火灾车祸之类的,都会随之增多。”
“啧,听你这么说,她还真是个祸害?”李雨升跟着稍微同鹿明烛错开了一点位置,低头去看鹿明烛的脸,然而鹿明烛并未抬起头来,也没有要和李雨升对视的意思,只是慢慢地将双手收回自己胸前攥紧了,唠嗑一样地同李雨升道:“未必见得。祸福相依,因为我们是世间人,才会希望世间全是好事、是有利于自己的事,或许十几年几十年下来确实这样最好,但若以百年计,恐怕……”
“哦哦~所以之前扶应说我活了三十年知道个屁,就是这意思。”李雨升咂摸着鹿明烛没说出口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嘛,井蛙难语海,夏虫不识冰,老话说得好,什么‘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的’,别说我可能永远活不到他那个岁数——先不吝他多老了吧,就算活到了,我就一介屁民屌丝见识短浅,我能懂啥啊。”
鹿明烛没回应李雨升的话,任由李雨升多抱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你休息吧。我得赶紧过去了。”
“我刚睡醒,现在精神着呢,而且不知道咋的,我感觉自己跟被喂了十斤人参十斤枸杞似的,甚至想扛着你出去跑二十圈。”李雨升跟着鹿明烛一道坐起来,嘴里混没把门地说着:“扶应骆欤非他俩现在得在你们那个什么阵里吧,你要跟女魃一起去?要不我也跟着过去……?”
鹿明烛已经站起身来,微微摇了摇头:“女魃已经入阵了,我自己去看看。”
“你自己多不安全啊,我跟你一起去,真的,我现在真的有那种‘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的感觉,他妈的像是个被吹起来的热气球,你要让我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我真要爆炸了。”
“是因为你积攒的阴气和鬼气都被逼出去,阳燧终于没有阻拦,开始生发才会这样。”鹿明烛低声对李雨升解释了一句,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你……”
“你们这么多牛气冲天的天师仙长都在这儿,能有什么危险,你不就是想去看看确定一下吗?要真有什么事儿,哎,咱俩一块儿,你就在当口守着,我上来通风报信叫他们过去,不是更方便?”眼看鹿明烛话里有缝可溜,李雨升连忙站起身来,按着鹿明烛的肩膀,不由分说推着他向门外走:“走走走,咱俩搭配干活不累,你不是说时间紧急吗?快别犹豫了。”
鹿明烛一向拗不过李雨升,估量着大致不会有什么问题,半推半就地随李雨升乱闹,带着李雨升一起上了楼。
如今客厅里电视关着,购物车里不知何时空空如也,沙发上空空荡荡,甚至连灯都是鹿明烛打开的,平白让李雨升觉得有那么几分落寞和寂寥。
他跟着鹿明烛一起走出解见鸦的房间,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解见鸦重生之后是不是还要回到这里、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忽而又想自己的记忆还在,不知道鹿明烛究竟打什么主意,慢慢地随着鹿明烛一起走到了楼梯间。
因为小区老旧年久失修,楼梯间里的灯是坏掉的,李雨升打着自己手电筒的光,走了几步就觉得心里没底,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拽了一下鹿明烛的衣袖。
鹿明烛走在前面,回头看了李雨升一眼,很清楚李雨升是害怕了,轻声宽慰:“多半没事的,你现在体内没有丝毫阴气,且正是阳燧气息旺盛的时候,和以前完全不同,是极阳的体质,就算一会儿有什么孤魂野鬼,胆敢附在你身上无异于飞蛾扑火,一瞬间就会灰飞烟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