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的步步为营,二十多年的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一天他能为娘娘效力;为的就是当娘娘有了难事时,能够想起来一句“这事可以让慕良那个奴才去办”。可现在全部都被毁了,全都毁了!他的努力全部毁于一旦,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企盼了。他不想表现的那么慌张,慕良的打算里绝没有在娘娘面前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这一项,可他忍不住,锥心的痛楚痛得他直想索性磕破了头,起码还能在死前给娘娘留下一点痕迹。“请娘娘责罚、请娘娘责罚……”他麻木地磕着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一味地重复这个动作,好像每磕一次就能消去一丝罪孽。忽然,他隐约在耳畔听到一声叹息,接着脸被人捧了起来,再也低不下去。慕良茫然地抬眸,雾蒙蒙的视线看不清面前人的脸,额头上的伤口却被手指轻轻拂过。“这是何苦呢慕公公。”兰沁禾苦笑,“您是司礼监掌印,我不过是个外封的小郡主,您就是想杀了我也不难事。”“奴才不敢!”慕良只听到了杀了二字,仓惶地又要低下头去磕头。“好了好了,别磕了我的好公公,”兰沁禾连忙阻止,“我真的没有怪您,日后每月我去给太后请安时,也去看看您好不好?您平日里若是得了空,就来郡主府,不管什么时候我一定作陪。”她用哄孩子的语气说,“您帮了我那么多,我怎么会讨厌您?今日是我不好,不该冷落了您,只是那时候人多,我也不好做什么,可绝没有厌恶您的意思。说句僭越的,您若不在司礼监当值,我都想向圣上讨了您。”后一句是真心的。慕良愣愣地眨眼,心狠手辣的大太监傻了似的,定定地同兰沁禾对视。半晌他才意识过来,半敛了眼睑,嗫嚅道,“奴才、奴才……”作者有话要说:我昨天想了很久要不要解v,一个字也没有码。但是早上起来看见评论,我就觉得还能再撑一会儿。谢谢大家[更新时间是每天中午十二点,晋江会卡十分钟]“别奴才奴才的了,”兰沁禾拉他起来,不想听这人又说什么自辱的话,“额头伤成这样,出去被人看了可怎么是好。快坐到椅子上,我去给您找药。”慕良听话地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放在膝前,无措地攥紧了袖口。兰沁禾转身回来时,就见这人一动不动地坐着,乖巧异常。她回想起刚才摸慕良头发的感觉,慕良浑身上下都皮包骨头,唯有一头长发乌黑顺滑,像是妖草吸走了他全身的精气似的。兰沁禾偏着头看了一会儿慕良,慕良也终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稍一抬头,发现是兰沁禾之后,又猛地低下头去。这人连抬头看一眼自己都不敢。此消彼长,慕良这般弱气,助长了兰沁禾的气焰。她将药放到茶几上,先用帕子沾了水给他擦伤口。这个姿势有点微妙,慕良坐着,他腿又长,兰沁禾得弯足了腰才能碰到他的额头。兰沁禾从小习武,这么点时间腰力自然支撑的住。可慕良眼前就是女子丰满圆润的胸口,他再低头,又是女子纤细妙曼的腰肢,再下去又是脚。看哪儿都不适宜。他情急之下直接闭上了眼睛,耳朵也通红一片。兰沁禾刚想问慕良痛不痛,一瞥就瞥见了这人面红耳赤闭着眼的模样。昨日画舫上肖想的东西全都跑了出来,兰沁禾眼神暗了暗,伸出了左手,撑在了慕良身侧的扶手上,假装方便自己动作。才见了几面,她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如果不是慕良衣服袖口上的蟒纹,兰沁禾怕自己撑的就不是扶手那么简单了。察觉到有什么她无法控制的东西在心中逐渐蔓延,兰沁禾接下来麻利地上好了药,退到了对面。“好了公公,”她轻声道,“这账本我差人送到司礼监,您慢慢看就是,先回去找太医治治伤吧。”慕良这才堪堪睁眼,那表情恍如隔世。他沉默地起身,对兰沁禾行礼,低低地告辞,“有劳娘娘了,奴才就先回去了。”他冷静下来,早已想明白了一切,这恐怕是他最后一次同娘娘说话了。慕良当然听得出刚才兰沁禾是在哄自己,没有人会和司礼监掌印撕破脸,就算心里再怎么厌恶,面子上也要和和气气的。娘娘……只是在客套而已。他挺直了背,僵硬地朝前走去,被外面刺眼的阳光一照,耳朵上的红意散去,徒留一脸的苍白。他受不了阳光,更适合待在暗里。兰沁禾不解地看着这人失魂落魄的背影,她说得还不透彻么,怎么看着比每年落榜的考生还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