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她还会做好吃的糖葫芦……可惜,远重哲冰冷的打破了他的想象,他说:“假想是软弱的人才会做的事,你总有一天会成为秩序师,要扛得起身上的责任。”秩序师的责任,他背负了一辈子,看得比任何事都重要。他就没有软弱的一面吗?远山不知道,大概就是没有吧。下午父子俩去拜祭了楚林岚的墓地,远山按着惯例先回家,留远重哲一个人在那。这片刻也是少年难得可以休息的时间,只是他没有同龄的朋友,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侍灵徐娘悄悄在他旁边坐下,手中托着一个木盘,装了整只散发着松香的烤鸡,小声说:“趁重哲还没回来,你赶紧吃。”她摸摸少年的头,帮他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又说:“外面风大,去暖阁里待着吧。余生一会就回来了,你不是喜欢和他玩么。”远家自来家风散漫,除了几条底线,没立什么规矩,再加上人丁一直不旺盛,和侍灵家臣们更像是家人了。大部分的侍灵都超过了百岁,因此辈分什么的也不讲究,一般都直呼姓名。“你爹这个人就是绷得太紧,他其实也不好过,只不过狗脾气倔得很,你别怪他。”徐娘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不由分说拢住少年的肩头,将他带到暖阁里。“今儿晚上咱也学别人守岁,别怕,就待在这里,让余生、竹七他们给咱讲故事。”远山其实很少来这间屋子,远重哲更是不会来,他说暖阁是给上了年纪的家人们用的,年纪轻轻就该经受风霜雨雪。远山小时候偷跑进来几次,被远重哲发现后挨过两次打。少年想起这些事,干脆四仰八叉躺在温暖的木地板上,一只胳膊枕头,一只手里抓着冒着油光香喷喷的鸡腿。哼,你不让我来,我偏要摆大字,还要在这里滚来滚去。十三岁的远山在外人看来总是沉默寡言,少年老成的样子,其实只是无处发泄的幼稚都藏在心里,少有机会施展。一只鸡还没吃完,暖阁的移门忽然被拉开,远山一个激灵爬起来坐正了才发现是余生。他呼出一口气,又躺下了。余生眯着细长的狐狸眼,不客气的在方桌前坐下,扯了一块鸡肉,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道:“要知道是你在这里,我就化一个远重哲的形了。”他其实只是说说,狐狸那么敏锐的嗅觉,早闻出来屋里的人是谁了,还故意不声不响靠近,就是想看远山的笑话而已。“狐狸叔,你怎么才回来?”“你爹让我去查点事,拖了几日。我在金陵城那边弄了点好玩的东西回来,保证让你大开眼界。”余生的讲话方式向来喜欢夸张,远山也不甚在意。他爹远重哲是个不苟言笑,严苛古板的人,从来不曾给儿子嬉戏玩闹的机会。家臣和侍灵们长久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难免会克制许多。只有余生,活了近千年,仍是顽童心性,每次出门总会给远山带回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虽然大都是小孩子常见的玩具,但对于远山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贵时光。他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感受得到狐狸叔对他未宣于口的关爱。虽然表面和自己父亲的关系剑拔弩张,偶尔几次深夜,远重哲给他盖被子的手掌的温度他也都记在心里。远重哲直到暮色四合才回家,脸色看不出来心情如何,他身上自带的刚硬气质像一把传说中寒光凛冽的神兵利器。远家的年夜饭其实和平素并没什么区别,源于楚林岚去世那年,远重哲心里的月亮永远缺了一块,团圆对他而言除了伤怀不再有意义。他想顾及家里的侍灵和家臣们,大家也顾及到他,不愿让他强颜欢笑,因此年的涵义逐渐被淡化,慢慢与普通的日子无异。这一年倒是有些不同,前几日远重哲亲自在宅院门口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还嘱咐家人们按自己喜好装扮装扮。也许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家人忽视得太久了吧。远山此刻穿了一身崭新的湖蓝色绣祥云图案的锦袍,是余生买回来,徐娘她们非让他换上的。他有些羞赧,觉得自己十三岁称得上是男子汉了,现在这样像个幼稚的小孩。远重哲看了一眼,伸出的手在他头顶顿了顿,最后还是轻轻落在了肩膀上。也不知是不是远山的错觉,他好像看到爹脸上有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饭后,远重哲去了书房。余生抱着一只大箱子,叫上众人一起到门口的空地,他要展示所谓的稀罕玩意了。“不就是爆竹吗,又不是没见过。”“看着就知道了。”余生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把一捆纸卷的爆竹放在地上,拉出引线,把手中的线香递给远山,“你不是没怎么玩过吗,要不要自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