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把ken拉下水的,没用恳求,只是提了个建议,于是,他加入了。然后过了一年,时间到了我们高二那年暑假。
“我想进城去。”躺在夏夜的草地上,我枕着一双手臂,似是自语地喃喃。
“哦……”片刻的沉吟之后,ken侧脸问我,“你想把剧团做大?”
“嗯。”我的回答很肯定,我发誓我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哪句话说得那么肯定又野心勃勃了。看着正空那轮亮得有些晃眼的月亮,我进一步补充那个回答,“我觉得我的未来不在这儿,而是……”
“更远的地方。”ken接去了话尾,然后他抬起一只手指向月亮,“beyondtheoonandgaxy!!!”
我一下子笑出声来,一是因为他夸张搞笑的动作,二就是他糟糕的英语发音。
“你什么烂口语啊?”
“北村氏发音法,以后全世界都要按照这个方法发音。”他说完便开始笑,声音显得格外稚嫩。笑了好一会儿,他停下来,叹了口气,然后语调淡淡的开口,“好,去城里,或者随便什么更远的地方吧,我都跟着你就是了。谁叫我一开始就上了贼船了呢。”
这是承诺,一定是,虽然他的话不那么中听,但我仍旧确定这是承诺。在后来的若干年中,我一直没有改变过这种认识,而他,也一直没有做过有悖于这句话的任何事。
这算不算是我的幸运?也许……
……
“哎,又想什么呢?”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来,我的思路再次被打断,朝ken笑了笑,我低头把下巴缩进围巾里,“想你呢。”
“哟?哟哟?真的?”好像很惊喜的语调,ken不放松的追问,“都想什么了?什么时候的事?”
“小时候啊……还在咱们村里的时候。”
“小时候?那有什么可回忆的?”他噘起嘴,然后话里好像透着千般委屈,“我小时候都一直在被你陷害,要说回忆应该是我才对,都是辛酸血泪史。”
“什么什么?”我瞪大了眼,“我什么时候陷害你了?”
“唉……自己做过的坏事都不记得,真是……”他抬手揽过我的肩膀,“就比如十岁那年,你想想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
“十岁?”眼睛瞪得更大了,“十岁的事我哪儿还记得。”
眼神和表情都相当无辜,但我心里却着实笑翻了,那年的事我怎么可能忘掉,我会一直记着,永远记着。
说起来,我小时候也的确不是什么特别乖的孩子,只不过和ken在一起,从外观上来看更能给人我比较老实的印象。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一起做的坏事,总是他先挨骂,我往往可以逃脱责任,因为大人们会说“都是阿健把哲也带坏了,大孩子了,也不知道教比自己小的学好!”这样的话。于是,ken时不时地就会蒙受不白之冤,十岁那年就是个典型例证。
那年初冬,我们一起盯上了邻居的柿子树。
“你想吃吗?”他看着我好像楚楚可怜的眼神,咽了口唾沫。
“嗯。”我点头。
然后,他便有种得了圣旨一样的感觉,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三下两下爬上树去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利得很,他摘,我接着,他再摘,我再接着,这种行为一直持续到邻居老头的一声怒吼。
我当时也许是反应太快了,听到吼声,第一反应是抱着怀里的柿子撒腿就跑。我一直跑到相隔两条街以外的地方才停住脚步,然后直到确信不会有被抓到的危险了才回家。
我不知道ken被那个老头训得有多惨,后来他气呼呼的跑道我家来说要找我算账的时候我才看到他被他的村长老爸拧红的耳朵。当时我正在大吃柿子。
“你害死我了!”他叉着腰冲我喊,“真不仗义!事到临头就知道自己逃命!”
“那怎么办?我抱着柿子呢,要是被抓到,就要送回去了。”我小声狡辩。
“哼,你看看,我爸差点把我耳朵拧下来,真倒霉,都是因为你……”ken的唠叨在我把盛着柿子的木碗递到他面前时停了下来,朝他眨了眨眼睛,我笑着问:“你要吃吗?可甜了~”
都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虽然心里很愧疚,但是我确信ken不是真的和我生气,而且那时候有一种他是兄长,就一定会原谅我,一定应该容许我任性的想法。而实际上,ken的确没有真的跟我动怒,他总是会尽一个兄长的责,一个哥们的义……
“想起来没有啊?”手肘碰了碰我的肋侧,他提醒着正在回忆中傻笑的我。
“哦……有那么一点印象。”收起笑容,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你记得就好。”他哼了一声,然后继续发牢骚,“早知道我真应该出卖你,当初我就是太仗义了。”
“是啊是啊。”我含糊不清的低语,“还应该后悔把最后一个柿子让给我。”
“没错,后悔死了。”ken好像很苦大仇深地念叨。
我有点无力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还能清楚记得,那天我们把所有战利品一扫而光,最后一个柿子ken经不起我可怜兮兮的眼神而让给我了。
“切……不就一个柿子嘛,给你好了。没办法,我仗义啊。”自我陶醉一样的口气,他从榻榻米上站起来,转身走到窗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不会忘掉他那时候的背影,虽然个子不矮,却瘦瘦的,有些肥大的羊毛衫是他老爸的“剩儿”,那上面还有刚刚吃柿子的时候沾上的粘汁。后来ken告诉我说,那些痕迹都邪行了,怎么洗就是洗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