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这数日已多次投帖拜会阁老,望能解开那心结,只是不得入府。前日陛下宽解阁老之后,阁老又为明日之辩忙碌着,臣也就没再去惊扰。”
反正有皇帝给他严嵩造的一个台阶,严嵩是把姿态做足了的。
朱厚熜看着杨慎昨天在最后一批卡着截止日期才呈上来的应殿试策疏,摇了摇头叹道:“杨用修早有才名,没想到竟阻你拜会杨阁老,这可不是杨阁老之意。等杨阁老明日与王守仁辩完经义,你不妨再去拜会一下。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跟魏主事如是,与杨阁老亦如是。”
严嵩和刘龙心头齐齐一凛:这么说,杨廷和根本不知道严嵩投了拜帖,而皇帝对于杨府动静是一清二楚的。
这当然是题中应有之义,可重点是皇帝现在这么对严嵩说的用意。
陛下对杨廷和,绝非前日说的那样“理解”,而是始终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戒。
若说这一对君臣之间有绝对无法妥协让步的地方,那就只剩一个了。
新法,到底会在嘉靖几年开始?
……
这次经筵的常朝没罢,这次经筵也不像五月二日经筵一样有那么多人参加。
能亲眼目睹这场辩论的,无非就是朝堂高官和翰林院资深学士们了。
杨廷和对这一点是感到松了一口气的:要是皇帝像之前一样允许更多人来围观,那借理学心学之争来挑事的目的就很明确。
天知道有多少学问不精、道心不稳的文臣会被歪理邪说蛊惑?
心学的影响力,越小越好。
今天之后,世人只用知道王守仁这个陈献章、湛若水之后新的心学门人学问不精、不堪一驳即可。
如果是师从陈献章、传承了白沙学派又自成了甘泉学派的湛若水,杨廷和会忌惮很多。
但对于宸濠之乱后刚刚有所进步、才开始在白鹿洞讲学的王守仁,杨廷和并不觉得他在心学上的领悟已经比湛若水还要强。
这是杨廷和身陷朝堂漩涡多年、王守仁也出外多年的事实给杨廷和造成的印象。
此时此刻,进入了文华殿陛见完皇帝的杨廷和是自信的。
前面繁琐的礼仪流程中,朱厚熜并没有多去打量王守仁这个大名人。
让杨廷和误会就不好了,那天交心好不容易让他降低的警惕心。
这场戏得好好演下去,所以他也和很多人一样期待着,不过他期待的是王守仁。
偌大的名声,不至于拉胯吧?
这可不是让他在朝堂权力斗争中跟杨廷和刚,而是在他最强的学术思想领域纯粹嘴炮辩经。
对于这样的辩经,朱厚熜期待的不是过程当中的妙语连珠、舌绽莲花——那肯定都是些会让他听得云里雾里的话。
他期待的只是一个局面:势均力敌、甚至杨廷和居于下风。
这样就够了。
皇帝虽然很聪明、很识大体、很稳重,但他也很好学、很年轻啊。
年轻正是学习的时候!
没有人能说皇帝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不对!
至于为什么非要也学学心学——你们不是各有所长、不分胜负、甚至王守仁好像学问更精深吗?
“遵上谕!今日经筵,不讲史。二位值讲官各剖讲经义,而后交相请益。王先生,请!”
说是互相请教,但御前院士级辩论赛正式开始。
王守仁行礼,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