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笑了。
我爸在旁边儿给我解围,他说,俩闺女都当妈了,你现在是外孙子外孙女一样儿一个了,还不过瘾呐?还憋着当奶奶?
我妈斜楞了我爸一眼,嘀咕了一句“那是”。
我半天没吭声,觉得有点儿酸涩,可是更坚定了不想妥协的念头。
我不能妥协,我也早就已经无处妥协了。
“再过二十年,我们再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那后来抽着烟弹奏电吉他,惹得台下小姑娘们为了他那半流氓半艺术青年的德行一个劲儿嗷嗷尖叫的裴建军同志,在一九八五年的流火八月里,就是弹着那么一把破旧的木吉他,唱着那样的歌。
为祖国,为四化,流过多少汗,回首往事心中可有愧?
那个年月,歌词里不少见有四化二字,中国人,总是不知疲倦的用数字喊口号,五讲四美三热爱……能做到的有几个?
我知道,这话我要是跟嚼子说,他肯定会这么回答:“几个?你管他有几个呢,你就记着我最热爱你一个还不够?”。
好吧,我记着,你也记着,可不许再忘了。
其实话说回来,我挺不喜欢另外一首和四化有关的歌儿的,那就是《祝酒歌》。初二学习成绩下降,让我爸关在屋里,让裴建军这个英雄救了一回美之后的那个寒假,我就是在他威逼利诱的补课摧残中,还要忍受他唱着“胜利永难忘,杯中幸福泪,为了四个现代化,甘洒热血和汗水”的。
去他的永难忘的幸福泪,学习退步的是我,我一人承担还不够?
可我爸妈不同意,他们一定要拜托嚼子给我补课,而后就是那混球拍着胸脯满口应承,再而后就是我被逼着给他当了一个寒假的学生。
想来我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从表哥那儿偶尔听了国外早期摇滚乐的磁带之后,我堕落了挺长一段时间,我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在心里闹腾,闹到让我没心思念书。
念书?念书是我最期待最想要的吗?功成名就,飞黄腾达?我是希望自己衣冠楚楚坐办公室,还是希望自己道貌岸然对下属惴惴教诲?
我是那块料吗?
好像,真的不是。
可我最终没有反抗他给我补课,俩人坐在同一把椅子里,挤着,贴着,他手把手一道题一道题教我,就好像后来手把手教我弹吉他一样。
他从来不吝于教我什么,他有的,他都从不吝于贡献出来给我。
怎么说合适?“他把青春献给我?”
可能他真的是这么想这么做的。
八五年,中国在无声无息中发生着种种难以预料的变化,摇滚乐终于渗透进来了,最早那一批摇滚乐手终于诞生了。
崔健是我们心里眼里的教父级人物,他已经一点点从凡俗之中脱离出来了,他将在第二年唱出一无所有那样震撼人灵魂的声音,他将羽化登仙,成为我们心目中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