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匪首还是哼了一声。
得……
惹了不该惹的人,就像光脚踩了狗屎,热乎乎,粘糊糊,然后摔了一跟头,脑袋撞上了南墙,墙上还有一不偏不倚的枣核钉。
欧阳晗感觉那颗枣核钉钉进了他的后脑海。
他的感觉没有错,但他并不知道,就在那令人飘飘欲仙的痛痒之后,还有什么更痛更痒的遭遇在路上埋伏着他。
☆、
上回说到欧阳晗先生得罪了穆老大,被绑在了东山头的竹林里。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被绑的,只是他不大明白,为什么那独穆狼火气能大到如此地步。
江湖事,不知者不怪罪乃是常理,就算是甲调戏了乙的老婆,只要是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调戏的,只要是没发展到更恶劣更不可收拾的境地,那乙就没道理大发雷霆,或者说就算他有大发雷霆的根据,也不能做出大开杀戒的事儿来,否则就等于坏了江湖规矩。
按说他穆绍勋应该比谁都清楚江湖规矩啊,除非他清楚得很只是不乐意照做……
欧阳晗头顶冒出了一丝冷汗。
“那个,当家的。”讪笑了两声,他动了动快要失去知觉的肩膀,“瞅您这么大火儿,我肯定是把您得罪狠了。就是……我有点儿不大领会,那位小姐究竟是您什么人?就算您打算一枪崩了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啊是不是?”
听到“一枪崩了”几个字,穆绍勋眉头动了一下,从眼角里流露出细微的快乐,但这快乐只停留了一瞬间,就又被掩藏起来。这让欧阳晗冷汗流到了额角。
姓穆的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啊……是想真的高高兴兴崩了他,还是觉得不能崩了他?或是认为崩了他不如用刀砍了他场面更壮阔颜色更鲜艳?
“穆老大。”给自己壮了壮胆,欧阳晗暗暗觉得自己笑得有那么点儿下贱了,“您是一明白人,江湖规矩您比我清楚,就说我一条贱命,可再贱也是命啊。我知道我是真把您给惹毛了,我不该动您山头上的人,我混蛋王八蛋,可我罪不至死啊。得,要不咱这样儿,我给您磕一个,赔个不是,您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唯独我求您给我留着这项上人头,要说,这脑袋要是没了,我以后可就吃什么都不香了,您说呢?”
“要让我说……”听了那番话,竟然挑起了嘴角的男人哼了一声,“就不可能让你下我的东山头。”
“啊?!”欧阳晗急了,瞬间急了,“别介呀穆老大,咱好歹也算是亲戚呐!”
“谁跟你是亲戚!”
“冯老大娶了您的哥,您的弟娶了冯老大的妹,江一凡管冯临川叫大哥,我也管冯临川叫大哥,多少也得算半个西山口冯家寨的人了,按江湖套子,能不是亲戚嘛!”
“少跟我提江湖套子!”穆绍勋瞪了眼。
平生,他姓穆的最烦官家的人,什么警察,说得冠冕,不过就是披上张皮就当自己是狗了,骨子里还不是贱得要死!上跟掌权的摇尾乞怜就为一口残羹剩饭,下对百姓横眉立目张嘴就敢咬人,什么个玩意儿!!
更何况,他穆绍勋江湖多少年了,现如今要让一个警察教他什么所谓的江湖套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二哥!”
突然传过来的一声喊,刹那间打破了紧张到极点的气氛。
这声喊救了欧阳晗,绝对的。因为就在刚才,怒火中烧的穆绍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就从腰间抽出匕首来,利刃直挺挺却也缥缈缈贴住了欧阳晗的喉结,尖锐的顶端眼看就顺着那略显粗糙的皮肤纹理划了下去。
按照独穆狼的“手艺”,这一刀下去,比把一条鱼开膛破肚还要容易,鱼尚且会乱蹦,这警察可是结结实实捆着根本蹦跶不起来的。虽说这么杀人少了很多乐趣,却也是最快捷的方法。只是,他这点仅存的乐趣,还是被那一声喊给拦住了。
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穆绍勋叹了口气。
“绍瑜,你来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救人啊。”脸上带着急切的神色,那阻拦穆绍勋的年轻人走上前来。
欧阳晗认识他。
穆绍瑜,东山头的二当家。说是二当家,其实排行老三,皆因穆家老大穆绍雄不是山头的匪,而是个庙里的和尚。当然,这庙里的和尚最终变成了匪首的压寨夫人。当初冯临川硬是把从他山下路过的念真抢上了西山口,至于是怎么辗转波折把念真变成穆绍雄,把庙里的变成了被窝里的,这个过程外人就不便意淫了,但总之,穆绍勋极其不乐意的,成了冯临川的小舅子。再后来,冯临川那杀人不眨眼的亲妹妹嫁给了穆绍勋的三弟,于是,他欧阳晗也就这样顺理成章认识了枪法一绝,做人沉稳,跟自己大哥二哥都截然不同的,穆家老三。
就是现在这个看似斯斯文文,语调从来不高人一度,眼神也毫不张扬的——穆绍瑜。
欧阳晗觉得瞅见了希望之光。
“二当家的!”闪着希望之光的小眼睛盯着救命稻草,“您来得太是时候了,受累,您给我说句好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我命没那么值钱,一级浮屠也算建得起来的吧!”
“欧阳先生,您先稍安勿躁。”抬手示意对方别忙着耍贫嘴,穆绍瑜皱了皱眉,转而按住了二哥的手腕,“别杀他,得不偿失。”
“得不偿失?”狼眯起眼来,“我倒觉得是罪不容赦。”
“哪儿那么严重。”眉心更紧了,穆绍瑜压低了声音,“二哥,一刀下去,可就不好跟西山口交代了,原来你就对冯老大恭敬三分,现如今……又结了亲,更是动不得冯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