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把孩子宠坏了?温时书看着那双素白的小手,掌心的伤虽然已经好了,隐隐还能瞧出些痕迹,若他打下去,怕是当场就要哭了。可看着她噘泪不肯说的模样,他缓缓叹了口气,将戒尺落了下去,“啪”的一声,玉芙的掌心就出现了红痕,眼角的那滴泪也随声而落。“我打你,不仅仅是你走神的缘故,你为在泮池畔听讲,前些日子付出了许多,不该这样荒废,若日日走神,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你今年就要及笄了,若心中有秘密我不会过问,但不能将这些拿到课堂上想,可听明白了?”温时书收了戒尺,视线经过她掌心时,却多停留了一会儿。玉芙垂下眼眸,心中的委屈与思念愈演愈烈,可她不能言明,只得默默落泪,将手收了回来,道:“学生听明白了,先生昨夜晚归,还请勿要生气了。”明明是学生嘴里再普通不过认错的话,她说出来却格外惹人怜爱,后头那话分明是带有几分真情实感在里面的。温时书缓缓阖了眼,轻声道:“回去吧,晚上将这篇文章抄下交给我看。”小姑娘颔首应下,那双手来回磋着,仿佛这样就能消散疼痛。余光中看见他清冷的面容,更觉难过极了,像逃跑似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柳白在旁边看得错愕,先生平日里训他们时可不会这样温声细语,戒尺至少打满五下,玉芙姑娘不过挨了一下,掌心就红得厉害,倒教他有些疑惑了起来。先生不是最偏爱玉芙的?怎会下这样重的手?直到酉时下学,柳白才敢再找机会与玉芙搭话。此时天色渐晚,大多数学子住的地方都远些,早就三三两两结伴同行,书院里已不剩下几人了。柳白站在曲廊下,看见玉芙抱着书卷走出来,他攥着手中的药瓶就迎了上去。“玉芙姑娘,稍等一下,我这里有活血化瘀的药膏,你拿去用吧。”柳白到底是十六七的少年,言行举止有着说不尽的少年意气,这样朝小姑娘大步走去,脸上还挂着俊朗的笑,倒教玉芙怔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但她心中还藏着心事,现在只想赶紧回屋里,恹恹地说道:“多谢师兄心意,我没事的,还是师兄留着用吧。”柳白当惯了师兄,书院里的学子他方方面面都照顾着,看见小姑娘被打,他自然是要关怀的,将药瓶递到她手中说道:“涂些药,能好得快些。今儿若不是我跟你多说了句话,先生应当不会注意到你,说起来还是我的错,你收下我才能安心,但先生还惦念你是个姑娘,只打了你一下,勿要放在心上了。”玉芙眨了眨眼睛,听到最后时,想到了先生在课堂时的模样,忽地就想问问柳白,先生究竟是不是一直都这样。踌躇片刻,将药瓶收下,询问道:“师兄能给我讲讲先生讲课时的规矩吗?我怕以后做错事,记下来就不会再犯了。”柳白没有深想,玉芙初来乍到,想了解规矩是应当的,便给她讲解起了先生多年来在课堂上的规矩与习惯。此时的温时书刚从书房出来,正往泮池畔的方向走去,看见小姑娘与柳白站在回廊下,他的步伐也闻声停顿。那身狐裘在晚霞的照耀下显得极为温柔,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却不自在了起来,温时书摩挲着手中的药瓶,继而看向了玉芙的手。打她的那一下,他并未用力,但小姑娘娇嫩的掌心却还是红了,甚至还落了金豆豆,可就算在这般情况下,还在担心他的身体。他又如何能生气,见她后面乖巧听课,时不时搓着手,就知道她肯定疼极了。倒是没曾想过,竟有人先送了她药膏。后头跟随而来的小桃,发现姑娘与学子相谈甚欢,经过初时的震惊,看见姑娘高兴,她也欣慰的笑了。“姑娘前些日子闷闷不乐的,我还以为她会不习惯与学子们一同进学呢,难不成是与同龄人有话聊?能瞧着姑娘高兴真好。”同龄人?温时书的手指一下一下扣在药瓶上,随着瓷罐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忽地就皱了眉。孩子有秘密藏着,还要骗他,就因他是长辈吗?哄他是夜大雪,落了满地银白。晚膳时,玉芙还未等去花厅,就见小桃提了食盒归来,告诉她先生有事要处理,今儿不能在花厅用饭了。小姑娘想了想,觉着先生定是恼了她的。当时她只顾着委屈乱想,现在冷静下来,就认识到是自己错了,在课堂上分神本就是不对的,去姑苏城之前先生日夜教她学问,为了让她能更快的适应课堂,她却头一天就分神,大抵是让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