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姑姑没办法哄住他,只好抱着小怀雍去找他的父皇。
内阁院子是天下所有官员都梦寐以求的地方,但是与外人所想的不同,这里并不宽敞。
在内阁设立之初,场地比现在还要逼仄,阁臣们挤着办公,都转不开身,后来扩建过三次。
如今乍一看是颇具规模的,东为诰敕房,西为制敕房,南为隙地,而正中间是阁老办公的院子,也是最早的建的,后来只能往外扩建,是以这里像是蜂窝的心房被围拢起来,难以更改。
从正门进去是大堂,供奉着文宗圣人孔子的木主牌位,穿过游廊,登上阶梯,就到了机要室,数楹的屋子每日都会满满当当塞满阁臣们,而皇帝高居最上首。
机要室总是关起门窗,拉起帘帐,常年烧着沉水香,光线低黯,云雾缭绕,像是永远不会散去。
一般来说,在这种商议国家大事的时候是不准打搅的。
但怀雍不是一般人。
他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皇帝是世界上最尊贵的男人,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谁叫他每次他一哭起来就要找父皇,要父皇抱,又每次都能得偿所愿呢?
穆姑姑会跟门外的值班太监先低声禀告,过了一会儿,门会慢慢地打开。
这时,门口的光会照进去,像是铺成一条狭窄的路,越过众人,越过桌子,指向父皇的方向。
小怀雍一见到父皇就不哭了,扭扭身子,从穆姑姑的怀里下来,乳燕投林般地奔到父皇的怀中。
父皇会一边抱着他,一边继续办公。
大人们所说的国家大事对幼时的他来说太过晦涩难懂,他窝在父皇的怀里没一刻钟就会睡着,睡着时也要紧紧地抓住父皇的衣襟不肯放开。
一直到他十一岁了,有一天父皇跟他说,不能再把他抱着睡了。
他还哭了小半天,说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半步也离不开父皇,父皇却笑起来,把他抱在怀里给他擦眼泪。
之后过了两年,直到他十三岁去国子监上学了,回过神来,才发现父皇已经很久没抱过他了,他也不再是小孩子的模样。
到如今。
怀雍渐渐长大。
他身边的同伴小男孩长成了男人。比如赫连夜,从去年开始就突然开始蹿高,已经比他高一个头,肩膀宽很多,胳膊也很粗;卢敬锡本来同他一样白净秀气,但是今年也开始有了男人的硬朗轮廓。
只有他,还没褪去稚幼阴柔,还是分辨不出男女。
父皇要他长成一个男人。
他也想要成为男人,但他就是没有男人样子,他自己也着急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又或者就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怀雍不敢忤逆父皇,战战兢兢地说:“我、我也觉得我还小,再过几年再谈那件事也不迟。”
父皇问:“你知道怎么睡女人吗?”
怀雍心尖猛地一跳,差点蹦起来:“不知道。”
怀雍的身材小,手也小,被父皇完全握住。
他低着头,声音越来越轻。
父皇掌心的温度其实没有变,但他就是有一阵一阵被灼烫受伤的错觉。
父皇捏了捏他的指尖,不紧不慢地说:“女人的身体与男子不同,到了一定的年纪,她们会长得与男人愈发的不同,女人的胸膛不是平坦的,会长出柔嫩的胸乳,腰肢也会变得更细,腿间……”
话还没说完就被怀雍打断了,他听不下去了:“儿臣知道的,父皇!”勇气在第一句话就用完了,他别过脸,声音和肩膀都在发抖,“别、别说了,父皇。”
“哈。”父皇笑了起来,“你看看,雍哥儿,看你胆子小的,只是跟你说说而已,没说完你都羞成这样。找女人?哈。别到时候真的见了,羞得昏过去。”
怀雍闷不作声。